陰寒之氣蝕骨。
但陸缺沒有動用絲毫靈力,隻是以體魄扛着。
如此情形讓季南茵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她已傾盡全力進入僞金丹境,每一息都在承受超出負荷的壓力,髒腑如灼,血液如沸,然而結果卻如蚍蜉撼樹。
對方靈力漣漪都沒有波動。
季南茵臉色蒼白凄然。
而腹部的貫穿傷還在讓她不停流血,鮮血流紅了淩雲寶衣衣帶,順着末端吧嗒吧嗒地往下淌。
其實就算陸缺不動手,季南茵也會因爲超出負荷的運轉靈力,導緻經脈寸斷,氣絕而亡。
兩人默然僵持。
漸漸地。
季南茵牙縫流出了血迹,一口殷紅,隻是身上背負着大宗門翹楚的驕傲,目光依然淩厲。
可戰敗身死,而不可降。
陸缺此時倒猶豫了。
要殺季南茵的話,揮手之間。
隻是……
季南茵修行三十二年,按七歲開蒙算起,如今還未滿不惑,在這個年齡段,又有此等實力的人少之又少,陸缺所知,僅有相轲、豐滢、雪初五三個。
季南茵甚至還要略強于雪師姐半籌。
如果此時殺她,修仙界或許就少一段驚豔傳說。
境界漸高的陸缺沒來由地萌生出惜才之心。
老了嗎?
陸缺搖頭自笑,同時彈指向季南茵揮出一抹仙武道罡。
仙武道罡青如春溪,落到季南茵身上,以封禁之力斬斷了她的術法根源,使之命火倒流回穴竅玄關,僞金丹境潰散。
那枚冰山印失去靈力操控,轉瞬化爲原來大小。
陸缺伸手接住冰山印,飄然飛落到玉雲棧的樓閣。
“你過來!”
季南茵死都不懼,更不懼陸缺會耍什麽陰謀手段,跟着落到樓閣上,死死按着腹部傷口。
她道:“葉前輩不殺我?”
葉間川在參合宮深居簡出,似乎默默無聞,但放眼修仙界,名氣其實很大,光是和康回的绯聞都讓人議論不絕。
這些年進了參合宮精研堂深造,風聲也已播散出來。
葉間川可是要成就大能的候選之一。
季南茵見陸缺戰力非凡,聲音也年輕,便不疑陸缺剛才的話。
他就是葉間川!
陸缺道:“你道行低了一大階,就留給我們參合宮的後輩對付更合适,我殺你有失身份。”
“參合宮會這麽講江湖道義?”
陸缺皺眉,五大宗其他宗門都把參合宮妖魔化成什麽樣子了?竟讓門下弟子這麽看參合宮。
不過話說回來。
參合宮弟子也不認爲浮生仙門的人是什麽好玩意兒。
……修仙界的事真真假假,實難分辨。
陸缺替宗門反駁道:“在下認爲能研究出來封息香的宗門節操更低。”
“哼!”
“言歸正傳,我不殺你可以,但你得發個心證大誓保證不将今日之事講出去,葉某很怕麻煩。”
能撿條命回來對季南茵已是大幸,發心證大誓自然沒問題。
她本來還以爲有什麽過分條件。
“好!”
季南茵應了一聲,四指指天,以道行及性命爲賭注向天起誓。
陸缺略微沉吟,“誓言把你爹娘祖宗也加上。”
“你——”
季南茵氣的跺腳,胸前波瀾跟着跳動,波瀾壯闊。
陸缺冷眼掃了一眼道:“放你一條生路已經與我行事風格不符,别讓我反悔。”
“我以後回到參合宮向葉前輩讨教!”
“無所謂。”
親眼看着季南茵發下心證大誓,生魂被一抹天道暈紋約束,陸缺才略微放心,将冰山印抛給了她,随後翩然飛身離開。
………
一路飛過南承泥沼,沒再遇到什麽旁枝末節。
将近晌午到達承州雲華郡。
陸缺落下雲頭,找了家簡樸幹淨的客棧投宿。
雲華郡郡城還算繁華,清雅幽靜的上等客棧也有,不過陸缺錢囊比臉還幹淨,銀子僅剩下區區五兩,隻怕住不起。
匆匆進入房間,陸缺叮囑店小二沒有吩咐不必過來,就闩上了門闩。
和玉雲棧一戰落幕,“赤焰狐爪”帶來的狐焰氣息卻還在陸缺體内作祟。
這點必須盡快解決。
陸缺點上玉合靜心香,倒了杯清水喝,然後盤坐運功。
首次斬殺金丹的興奮之情,在心裏來回翻動,沉澱近兩刻才緩緩平靜,運功就耽擱了會兒。
此刻。
狐焰氣息已深入五髒六腑,烈之如風,灼之如火,在髒腑中吹動肆虐。
“還挺嚴重。”
陸缺内視人身小天地,輕聲感慨,繼而運轉《斷古心法》化解狐焰氣息,伴随着周天運轉,自身氣息拔升,狐焰氣息就被排擠到了穴竅玄關位置,從穴竅玄關沖出體内。
兩個時辰過去。
狐焰氣息被驅散了三成。
陸缺全力運轉《斷古心法》,不敢半分分神,精神有些疲憊,連玉雲棧的咫尺空間裏有什麽東西都沒有查看,就倒在床上睡了。
一夜無話。
翌日。
陸缺照例黎明起來,盤坐運功,又把狐焰氣息驅散了三成,到夜裏再次運功,終于把狐焰氣息祛除幹淨。
………
在雲華郡的客棧住了兩日,第三天早晨陸缺才繼續趕路。
大白天趕路,走的都是經過郡城縣域的陽關大道。
主打的就是一個安全。
陽光很好。
陸缺駕馭涉水飛舟悠悠穿過雲層,将要飛過承州邊界時候,後面追過來了一隻相同的涉水飛舟。
感覺到靈力漣漪暈散的舟尾,回身查看情況。
來人面容美豔,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溫婉笑意,身段婀娜美腴。
正是豐滢豐師姐。
陸缺放緩涉水飛舟的速度,等着豐滢飛過來。
豐滢打眼先看到陸缺臉上的羅刹鬼面面具,壓着眉頭道:“陸師弟帶個鬼臉是準備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臉皮薄,害怕被人罵小白臉。”
“哦懂了。”
“豐師姐這是要遠遊磨砺?”
“我是到無虛海上的黑石島坊市買點修行材料。”
陸缺笑道:“巧了,我正好要回吳州老家去,咱們同路。”
豐滢收起自己的涉水飛舟,跳到陸缺的涉水飛舟上,取出絲巾拭了拭額頭汗珠,“那正好讓師姐打個順風船。”
“十兩。”
“什麽十兩?”
陸缺伸出手道:“載你去吳州的船錢。”
豐滢打了下陸缺手掌,“你是窮瘋了?在這事上刮油水。”
“師弟不才,如今身上積蓄就剩下三兩六錢,擔憂回到吳州老家,看到故人的孩子們都掏不起紅包。”
“就剩三兩六錢?那你可真夠不才的。”豐滢掩口一笑,取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塞給陸缺。
“我很快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