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五側身坐在紅木圓椅上,纖白手臂搭在椅把,衣袖挽到了手肘位置。
陸缺站在旁邊,低頭看着雪初五右手手背。
上面有兩道猙獰如蜈蚣的劍傷,翻開肌膚,隐隐能見到骨骼。
這種血肉傷勢對于修士來說,倒不算什麽麻煩。
隻是綠袍女修的白骨飛劍蘊含毒性,肌膚被刺破以後,毒性沿血脈擴散,使得雪初五的手腕到手肘呈現出一道烏青色紋路。
雪初五把胭脂仙衣重新化成紫色發繩,遞給陸缺道:“系到我手肘,系緊點,防止毒性再往上蔓延。”
陸缺依言照做。
“再系緊點。”
“行。”
随後雪初五從咫尺空間取出一隻木匣,木匣中放着幾柄形狀不同的薄刀,九支針灸銀針,數瓶膏藥,棉紗,一卷絲線等,像是郎中用的藥匣。
這是宗門雜役堂研究出來的東西,宗門弟子均可領用。
雪初五拈起銀針,刺破右手中衡穴,運轉《九鼎積雷》驅毒。
一刻鍾時間過去。
她的中衡穴漸漸凝聚出深紅色血珠,啪嗒滴進事先預備好的銅盆裏。
血珠遇水立即變黑,就像墨汁擴散。
陸缺耐心等着。
到第十七滴血液滴下去,雪初五終于睜開眼睛,感覺麻痹的右手逐漸恢複知覺,疼得有些厲害,不由眉頭揪了揪眉頭。
“師弟,撕點棉紗,蘸木匣裏那隻白瓷瓶裏的東西幫我清洗傷口。”
陸缺扯下一段面紗,拔開白瓷瓶的塞子,頓時就有濃郁刺鼻的酒味兒浮起。
這是酒?
“酒還能用來清洗傷口麽。”
雪初五道:“這是經過反複蒸餾的酒,純度極高,用來清洗傷口能防止潰爛,其中有什麽道理,我也不明白,但效果很好。”
陸缺幫忙清洗傷口,好奇道:“也是雜役堂研究出來的?”
“沒錯,他們搞出來很多稀奇古怪但又很實用的東西。”
“往後我也得去雜役堂開開眼。”
替雪初五處理了手背劍傷,陸缺又幫她接骨……真忙到深夜。
陸缺胸膛也被骷髅傀儡開了口子,不過在煉化白骨道人氣血時候,氣血精華還是補養了傷勢,當時傷口就已經愈合。
以輕傷爲代價就剿滅了白骨道人這幫邪修,可謂皆大歡喜。
兩人喝了杯水,略微緩神兒,便開始點檢贓物。
白骨道人和綠袍女修估摸都把資源用在了沖擊境界,咫尺空間中存儲不豐。
一尊煉丹爐,兩瓶成色差強人意的火返丹,幾瓶療傷熬藥,幾塊煉器材料等。
但有塊拳頭大小的黑色金屬塊,一下就吸引住了雪初五的注意力。
“師弟,這是極品煉器材料烏金啊。”
陸缺沒什麽反應,羅天旗中的飛刃主要就是烏金和沉星鋼等材料打造,數目不知幾十萬柄。
這拳頭大的一塊,自然不看在眼裏。
他缺的從來不是靈器什麽,而是蘊含濃郁靈氣的天材地寶。
比如枯榮果,比如蘇萱先祖妖丹所化的水晶。
“這塊烏金師姐就拿着以後祭煉正陽雷傘用吧。”
“你一點都不要?”
“不需要。”
雪初五狡黠地眨了眨道:“這麽大方,看來師姐得給你點獎勵。”
陸缺淡笑,“什麽獎勵?”
“倚樓樓客棧的院子不是都有天然溫泉嗎,連日趕路惹得灰頭土臉,正好沐浴。師姐我呢,現在拿不出好的修行資源給你,隻好以色侍人了。”
“你手還傷着。”
………
陸缺精神欠佳,服了木元丹調養,到醜時初才有所恢複。
萬籁俱寂,雪初五早已回房睡了。
他将此次所得戰利品點檢了一遍,收進支持空間,忽然察覺到羅刹鬼面面具有點不對勁兒。
取出細看,竟裂開一道縫隙。
這張面具本是從煉氣期的修士暮蛟手中所得,品級很低,每次跟着陸缺搏殺,在陸缺施展影閃時候承受空間亂流之力,撐到現在才裂很不容易了。
陸缺挺喜愛這張面具,覺得丢掉可惜,就将之收回了咫尺空間。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大早,倚晴樓的伺候丫鬟就端來早飯跟洗臉的熱水,乖巧地站在旁邊伺候。
一宿二十五兩的客棧。
貴,有貴的道理。
不過陸缺很不習慣被人伺候,都是娘生爹養的,憑什麽有倆銀子就得讓别人低三下四。
有手有腳的七尺男兒,洗臉梳頭還要别人伺候,那不跟廢了似的?
他把丫鬟打發出去,草草洗漱,坐着自查了一遍身體狀況。
除去精神略微困頓以外,其他的倒都很正常。
“這就好!”
而此次戰鬥中道行又提升了一大截,增加六百團命火,這自然都是虛浮不實的,往後一兩年時間恐怕都得用來沉澱。
陸缺點着桌案思量。
“手裏還有一枚枯榮果,一滴青崖公長老的精血,沉澱完道行以後,煉化這兩樣東西沖擊築基後期沒有問題,資源倒是還不太缺。”
“現在距離上回和甯大哥見面過去了四年半,他那邊兒不知拉攏到多大勢力?”
“跟他說的頭一步計劃還有五年半的時間,五年半……希望到那個時候我能達到築基大圓滿的境界。”
………
不大會兒。
雪初五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師弟,咱們到街上走走。”
“稍等。”
陸缺換上尋常衣物,和雪初五一塊兒上了街。
慶南郡專門修了運煤的官道,并不經過郡城,故而街面很幹淨。
許多販煤的大商賈在街面走動,穿金戴玉,身後跟着體型精悍的随從,個個都在世俗江湖中的好手,但做買賣以和爲貴,油滑得商賈通常都不會仗着手下多,銀子多,就在街面上欺行霸市。
瞧見了身材凹凸有緻的雪初五,也沒有敢過來搭讪的,反而都是盡量躲避。
誰沒事去招惹修士啊?
陸缺和雪初五自顧自地走走看看,陸缺從前沒吃過什麽好東西,在吃上不肯虧了自己,遇到邊攤兒上沒見過的吃食,免不了買點嘗嘗。
雪初五在吃上沒什麽太大興趣,在一家樂器鋪子逗留了片刻,買了本琴譜。
走出樂器鋪子後,一轉頭,就看到一名風韻猶存的女子在路邊買冰糖葫蘆,腰間懸着參合宮的令牌,但要比弟子令牌要高檔許多。
“師弟,南宮掌事。”
“還真是。”
以南宮月漓的道行,自然也察覺到了兩人,視線掃過來道:“你倆誰過來替我把錢給付了,我身上沒有帶銅錢。”
兩人小步跑過去,陸缺付了錢。
南宮月漓邊啃冰糖葫蘆,邊打量二人,微微有些心驚,這倆小家夥好像才一年多時間沒見,怎麽就快到築基後期了,童信祖墳的冒得青煙竟然這麽旺麽?
真是讓人後槽牙發癢。
“跟蘇師姐出趟門,進境不小,你們回了望月谷還不把童信給樂死。”
雪初五道:“托師傅的福得到些機緣,對了,師傅已經回宗,還給豐滢師姐捎了一枚可以用來提升銜龍镯的妖晶。”
南宮掌事撇嘴道:“還是蘇師姐人情練達。”
這話好像在點陸缺,陸缺噙笑不語。
“小牲口,說句話,初五得了機緣,你得道行也跟着長了這麽多?采陰補陽了?”
“我把您送的枯榮果吃了。”
“撐不死你!”南宮月漓說話同時,拽着陸缺衣袖擦了擦手。
陸缺很無語,剛換的衣服,但遇見參合宮的素質地闆能怎麽辦?
他岔開話題道:“南宮掌事怎麽來慶南郡了。”
“來懷念那些逝去的青春。”
“嗯……”
“你年輕,我就沒年輕過?我家就是慶南的,許多故人也是。”南宮月漓感覺受到嘲笑,用冰糖葫蘆簽子戳了陸缺兩下,行爲之幼稚,看不出來是位金丹修士。
陸缺道:“您現在看起來也很年輕。”
“滾蛋!拿這些花言巧語騙你同輩就得了,跟我胡扯什麽。”
“弟子失言。”
南宮月漓奔放笑道:“不過你眼光還不錯,我看起來是很年輕。”
陸缺正色道:“請教您個事,您擅長煉器嗎?”
“多少會點,但比不過童信那老不死。”
“那您幫我個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