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裏有一輪月亮爲殿堂中樞,流照數千年,集聚了濃郁的太陰之力。
因此殿内奇冷,地闆上闆結了層晶瑩冰霜。
此時。
白湛一襲米白色長裙,站在月殿内,低頭往下看着,臉色有些古怪。
她看得是副青銅棺椁。
蘇萱直挺挺躺在裏面,眼眸緊閉,雙手交疊貼在腹前,傾國傾城的臉上結了幾顆冰晶。
面容很安詳……
“蘇萱挂了?”白湛說話,向來直接而難聽。
與白湛并肩而立的蘇萱的姑祖母、蘇寒衣的祖母蘇厭雲。
老狐妖蘇厭雲境界多年難破,性命根基入不敷出,身上已經出現老态,也曾風華絕代的臉,略微有了些皺紋,看起來是三十歲多歲的婦人模樣,風韻依舊很好。
蘇厭雲自诩幽默,頗喜愛與年輕後輩打趣,伸手探了探蘇萱鼻息,沉吟道:“得準備後事,狼祖等着随份子吃席吧。”
白湛微微驚道:“真死了?”
“你猜。”
“猜不出來,但蘇萱現在好像沒有了魂魄,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蘇厭雲覺得白湛太正經,沒什麽意思,索性說實話道:“其實沒死,隻是心神都收斂到了夢境,我狐族的玉狐天棺有夢境三千重,一夢如一階,破了這三千夢境就能成就真仙大道。”
“就是做夢修仙?”
蘇厭雲被這話問的一愣。
但想想,話是難聽了點,道理還真就是如此。
白湛又道:“感覺很不靠譜的樣子。”
“還是很靠譜的,玉狐天棺修複的好這兩年,蘇萱就靠着在裏面躺屍,道行就到了金丹中期的水準,如今都能以玉狐天棺爲根基,太陰之力爲橋梁,從夢境顯化到現實世界。”
“這麽說我前幾天練功時候,莫名其妙被人踹了一腳,又找不到何人所爲,就是蘇萱的手筆了?”
蘇厭雲搓着手道:“應該……可能是。”
白湛又瞥了一眼玉狐天棺中蘇萱,心道睡覺都不老實,除了她也沒誰。
“埋了吧。”
蘇厭雲大笑道:“把蘇萱埋了,可就沒人帶狼祖出關。”
“她還得睡多久?”
“一夢短則七天,多則數年,蘇萱現如今道行還低,個把月就能醒來。”
白湛狼族共主的意志正在逐日覺醒,也得鑽研十三鬥鬥武罐上的神通,所以并不着急離開鎖龍關、去看當今修仙界是否英才輩出?
修仙界剛進入興盛初期而已,沒到萬木争春的時候,還不值得一顧。
她來青丘狐墳月殿,純粹是因爲蘇萱從夢境顯化到現實,捉弄了她兩次,看看究竟怎麽回事?
了解了事情原委,便準備轉身離去。
畢竟月殿中的太陰之力很濃,會影響到氣血生發。
白湛跟蘇厭雲招呼一聲,轉身欲走。
這時。
月殿中的淺白月光,裹挾着太陰之力驟然倒流向玉狐天棺。
殿内陷入混黑,也變得更加幽冷。
随即蘇萱的眉心浮起一點白光,白光如螢火蟲般緩緩升入半空,到了約兩丈多高的位置,擴散成圓月般的光影氣泡,疾速沖向月殿上空的明月。
就好像許願的孔明燈。
白湛視線追逐光影氣泡逐漸上仰,直至氣泡消失不見。
“蘇婆婆,那是什麽?”
“夢相,也叫做夢裏身,我們九尾狐妖以鏡花水月神通演化出來的術法。”
狏狼族和青丘狐墳這支狐妖極爲親近,但終究不是同族,蘇厭雲淺嘗辄止,沒往深裏講。
其實“夢相之術”極爲了得。
當年人妖兩族大戰,蘇萱的先祖借月殿的地利,法身拘月,化生三千夢相,以渡劫境界就發揮出了比拟真仙的實力。
需知蘇萱的先祖衍化的夢相,實力隻比她本身低一階。
相當于化身三千大妖!
若非疏月劍前任主人,劍道造詣通天,又願意舍棄飛升機會,将一身道行融彙一劍,劍意破開夢相斬到蘇萱先祖的本源,當時人族的北面戰線都有可能被擊潰。
上一代的修仙界,驚豔之人如漫天繁星。
如今?
蘇厭雲琢磨着狐族長輩講的故事,有點出神,等回神時,白湛已經離開月殿。
“嗨,這小妮子越來越氣派了。”
蘇厭雲轉頭望向蘇萱,伸手捏了一把蘇萱的粉雕玉琢的俏臉,有些喪氣道:“先祖的無上神通傳到你的手裏,就成了捉弄人的手段,真是家門不幸。”
“不過,還蠻有意思!”
“這回凝聚夢相,又是要去捉弄誰?”
………
入夜,蘇寒衣和雪初五回到桂月寶舟。
陸缺早已經把船艙打掃的煥然一新,點上了玉合靜心香,沏好了春山茶,正坐在甲闆上涼快。
雪初五疲憊不堪,不過一身汗水,先抱着衣服到僻靜水潭去換洗。
船艙裏略有些悶。
蘇寒衣也搬了張椅子坐在外面,舉目遠眺盡海海潮。
過了會兒。
陸缺開口問道:“師傅,師姐還有多久才能收取那塊上界青磚?”
“按現在的進度還得六個月左右。”
六個月?
這麽長的時間,足夠陸缺把虛浮的道行沉澱凝實,甚至還能再煉化幾塊水晶,屆時命火數目起碼能達到一千三百團,而真實實力會逼近普通的築基大圓滿。
陸缺虛握拳頭壓在額頭思量起來。
之前數次容讓魏寶恭與宋聘,一來不願惹是生非,二來也有些忌憚宋聘築基後期的實力。
倘若命火數目達到一千三百團再回宗,宰了此二人就沒什麽問題了。
但願他們不會慫!
陸缺眼中泛起殺機,一閃而逝,隻是蘇寒衣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點,頗有些無奈地問道:“去年行俠仗義屠了半個鲸架島,怎麽這麽快就按耐不住殺心?”
陸缺坦誠道:“師傅,您也清楚我的資質很不行,就靠着宗門發的火返丹,修行五六年未必頂得上别人修行一年,所以隻能靠着從行俠仗義中獲利。”
“少往同門身上打主意,童掌事那邊兒總得顧及點。”
“我知道。”
陸缺應了一聲,起身準備倒水,忽然感覺脖頸後有涼風吹過,警覺地回過頭,耳畔就響來了朦朦胧胧的聲音。
“呦,師傅叫的可真親熱啊。”
“蘇萱?”
陸缺左右四顧,卻不見蘇萱身影,頓時就感覺有點毛骨悚然,“我聽見蘇萱的聲音了師傅。”
…………
(蘇萱跟蘇寒衣是姑表親戚,爲什麽也會姓蘇,這個作者在前面略微提過一句,九尾狐妖一族以地名爲姓,說是姓,更像古代的氏,之前青丘狐墳位于蘇湄河河畔,因此以蘇爲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