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五坐在石桌對面,身體前傾,挺拔胸脯壓在桌案,托腮看了陸缺許久。
“見到讓你受了十幾年苦的人,給一巴掌就了事,師弟胸懷這麽開闊了?”
“把姜家祖傳的半塊還給姜看玉,世俗的事徹底了結,我應該輕松……再說是我父親和叔父當年願意救她,我能怎麽着,巴着她以身相許啊?還是相忘于江湖的好。”
“倒也是。”
糾纏二十多年的事就此翻篇,陸缺沒再多想什麽。
雪初五更好奇陸缺如今的真實實力,一拳碾壓楚欽,技驚四座,這也遠遠超過了她對陸缺的實力預判。
水乳交融過的親師姐弟,卻連實力都不清楚,太令人唏噓。
“師弟,你是不是快築基中期了?”
陸缺從書卷上移開視線,目光真誠地看着雪初五道:“差的挺遠。”
雪初五想了想,“那你凝煉出來的仙武道罡可強得有些離譜,威力應該相當于道行極穩固的築基中期。”
“你想學,師傅也會肯定教你。”
“我?算了吧。”
雪初五知道蘇寒衣給陸缺開了小竈,甚至跟過去練了一次。
但僅僅一次,雪師姐徹底明白爲什麽說女人是水做的,她光流汗就流了五六斤,事後更是在床上躺了四天,當時心中諸般念頭俱消,就剩個累字。
那種地獄級的修行強度,她承受不了。
所以也不妒忌蘇寒衣給陸缺開小竈。
………
五天過去。
一場大雨洗去了夏日悶熱,清晨水霧蒙蒙。
南宮月漓拿着把油紙傘親自到了望月谷名錄閣,踹門而入,拉着童信的衣衫擦了擦脖頸上的雨珠。
“師妹别這樣,弟子們看見了會認爲咱們有一腿,你清白不保事小,但我的品味被人诟病就損失大了。”童信義正言辭,同時拽着衣襟往後撤。
“呸,跟你有一腿?你也不怕你爹從墳裏拱出來劈死你。”
“那你倒是撒開手!”
話剛落地撕拉一聲,童信心做的素紗衣被就撕了個大口子。
南宮月漓惡人先告狀,“人家女子穿素紗衣裙,身段若隐若現,叫女爲悅己者容,你一個土都埋到眉心位置的糟老頭子,皮囊惡心的不行,跟着風-騷什麽?”
童信捂着臉吼道:“涼快——”
“我看你老而不死想騷。”
“……”
吵了幾句,漸漸恢複平靜,童信換身結實衣服出來。
“一大早過來幹啥?”
南宮月漓自顧自地在闆凳腿上,刮了刮鞋子的泥,轉身坐下道:“前兩天陸缺不是到我這邊兒去撐場子,我也得拿出來點東西獎勵他。”
這娘們兒可不是好人啊,童信揪着胡須道:“自己帶弟子不行,就來挖我牆角?”
南宮月漓也不是沒挖,但沒挖動,悻悻然哼了一聲,“你說這人要啥沒啥,就是運氣挺好。”
“嘿嘿。”
“别得意了,把陸缺叫過來。”
童信點點頭,從腰後摸出掌事令牌,捏劍指在令牌劃了個十字,念了句,“陸缺來名錄閣一趟”,随後将令牌擲出。
不多時。
陸缺帶着掌事令牌進來,向兩位掌事行了禮,将之還給童信。
南宮月漓開門見山道:“前兩天那場打得很好,也給青雲浦弟子漲了士氣,我也不能讓你白出力,賞你幾枚果子。”
“青雲浦與望月谷俱是參合宮同門,情如手足,一榮俱榮,弟子爲青雲浦出戰本也是分内之事,此次隻是僥幸得勝,絕不敢因此居功。”
陸缺長身作揖,溫和淳良。
童信捏着胡須蓦的一愣。
南宮月漓甩着衣袖大笑起來,“還真别說,跟蘇師姐學了兩年,身上真是有點她的風采了,可是她啊,講道理時候比九溪學宮的人都有謙謙君子之風,動起手來又比誰都狠。”
這是嘲諷蘇寒衣虛僞?陸缺沒有在意。
“多謝南宮掌事誇贊。”
南宮月漓真性情,不做作。
看不順眼的直接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看順眼的本門弟子也很願意提攜。
當即從衣袖中取出四枚暗紫色的靈果放在桌案。
“上屆霜降大比你得了不少火返丹和木元丹,我就不拿那些尋常丹藥糊弄人了,四枚枯榮果你收着。”
枯榮果猶如拳頭大小,表皮皺皺巴巴,依稀像是人臉,透着幾分詭異。
陸缺近前打量,神色漸漸震撼,“修仙界現在還真有這種靈植!?”
也不怪陸缺震撼,着實是枯榮果來曆不凡。
據參合宮藏書樓的《千草記》記載,結枯榮果的靈植須九百年才能成材,紮根六十六丈,蔓延方圓六裏;凡是在枯榮樹根系蔓延區域内死亡的修士,氣數反哺于天地,靈氣積蓄則會被枯榮樹所吸收,醞釀出蘊含精純靈氣的枯榮果。
簡直像是弱化版的乾坤化氣壺!
不過《千草記》也記載,枯榮樹在人妖兩族大戰後就已經絕迹……
南宮月漓解釋道:“枯榮樹在某些古代修行宗門的遺迹中尚有存在,但欽天監和鎮邪司害怕邪修利用枯榮樹爲非作歹,就封鎖了消息。”
“原來如此,這四枚……”
“一名金丹初期的散修身死道消,靈氣積蓄被枯榮樹所吸收結出來的,共結了九十六枚。”
那四枚枯榮果,可就相當于金丹初期二十四分之一的靈氣積蓄了。
陸缺知道會從南宮月漓手中得到獎勵,卻沒有想到獎勵會如此豐厚,一時間激動的心髒砰砰亂跳,呼吸都粗重了起來。
乾坤化氣壺在手……
這種靈氣磅礴的靈果,對陸缺來說幾乎可以直接和道行畫等号。
“多謝南宮掌事賞賜!”像是害怕南宮月漓後悔似的,道謝之後,陸缺立刻把四枚枯榮果收進了咫尺空間。
南宮月漓笑道:“你要是來我們青雲浦堂口,更好的靈果靈草還有。”
“還有啊?”
“五大宗門以參合宮最富,參合宮八個弟子堂口又以青雲浦最富。小陸,你不會不知道咱們參合宮其實是從青雲浦發展起來的吧。”
南宮月漓循循善誘。
一聲和藹的“小陸”,更是讓陸缺覺得親切無比。
一直以來和陸缺這樣稱呼的,幾乎都是最關心他的那幾位長輩。
童信瞪着南宮月漓,隻看出來了滿臉的奸詐卑劣,甩臉色道:“當着我着的面挖我望月谷的弟子,南宮月漓,你這是當我死了嗎?”
“老話說的好,良禽擇木而栖。”
“老話還說狗不嫌家貧呢!”
得,兩位掌事争來争去,就沒往陸缺往人的方向去比喻。
南宮月漓不再搭理童信,轉向陸缺道:“小陸,青雲浦堂口明顯更适合你發展,我得提議你好好想想。”
“不管我在哪兒堂口修行,也都是參合宮的弟子……南宮掌事恩厚,青雲浦堂口往後有什麽事情用的找,我都會盡我所能去幫忙。”
陸缺兩邊兒都不得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