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副景象。
坐在八卦形建築的參合宮築基期弟子,相互交頭接耳了起來。
這是哪門子術法?好像不是出自于參合宮藏書樓。
蘆花溪堂口底子和豐滢朝夕相處,之前也沒有見過她施展這招,同樣茫然不已,議論着這是不是她爲了在霜降大比中奪魁,偷練的殺手锏。
蘆花溪掌事南宮月漓往鬥法場上掃了一眼,紅漲的臉頰漸漸笃定。
“童信,把你的眼珠子擦幹淨,也好看清楚你們望月谷怎麽被揍成落水狗!”
“師妹昨晚沒睡醒,做白日夢呢?”童信嘴很硬,不過眼中卻閃過不安之色,這下的确是有麻煩。
其實。
豐滢的靈器銜龍镯以及這些奇妙術法,都是上回霜降大比獲得的彩頭,根源則在三千年前的古代修士。
按常理來說不管術法或仙武等等,從創始之後,經曆曆代先賢的改良完善,威力隻會越來越強,沒有今人不如古人的道理。
無奈三千年前人妖大戰過于慘烈,那一代的傑出修士幾乎悉數陣亡,使得修仙曆史上出現了一次嚴重斷代,許多優秀的東西都沒有傳承下來,近人隻能新創,就造成今不如古的現狀。
豐滢的手段源自于三千年前的修士前輩,自然要比如今水系術法強悍許多。
本來對陸缺信心十足的童信,覺察到碧水傀儡散發出的盎然古意,也覺得戰局如何發展不好說了。
不過罵戰不能輸。
童掌事咳了兩聲清嗓子,繼續和南宮月漓針鋒相對。
波浪湧動的鬥法場上。
陸缺被四尊碧水傀儡圍在中央,心裏略沉了一下,他手裏有兩件來自落日神宮的靈器,故而也感到碧水傀儡的滄桑氣息。
“豐師姐銜龍镯的品級,隻怕絕對不會比萬鱗白玉铠低。”
陸缺心裏自語,同時聚攏靈力,揮出一記舊年風雪。
十七道灰黑色刀芒交織而去,斬向位于東面的碧水傀儡,那傀儡不躲不避,任憑刀芒鑽入身體……
下一瞬。
令陸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向來無往不利的“舊年風雪”,十七道灰黑色刀芒,全被困在了碧水傀儡身體裏,沒有爆發,反而是沿着碧水傀儡體内奇妙的水流改變了方向,調頭向斬擊過來。
碧藍底色中,灰黑色刀芒嗡鳴倒卷。
“怎麽會這樣?”
陸缺眼眸驟然縮緊,反應過來時候就慢了半拍,眼前自己灰黑色刀芒逼近,慌不擇路的縱起躲避。
隻是躲得了刀芒,卻躲不過碧水傀儡的攻擊。
身在空中,隻聽見背後風聲呼嘯,砰的就被碧水傀儡的拳頭砸在脊背,正面落地劃出幾丈,腦袋浸在水裏,連耳中都似灌了些身。
情況緊急。
陸缺顧不得後背疼痛,按地縱起,同一時間碧水傀儡碩大的拳頭再次襲來。
陸缺揮拳應對,剛剛與碧水傀儡的拳頭相撞,就感覺從拳頭襲來一股強大的拉扯之力,硬是讓他的手臂陷了進去……
趁着這一刻時機。
另外三尊碧水傀儡同時揮拳,砸向陸缺身軀。
砰!砰!砰!
連續幾聲沉悶地聲響,陸缺髒腑遭受震蕩,嘴角溢出鹹腥血迹,好在是本身體魄力量非常強悍,将手臂從碧水傀儡的手臂中掙了出來。
兩邊暫時分開。
陸缺抹去嘴角血迹,眯眼盯着豐滢,緩緩地把斷夜回去。
十六進八那輪,他也曾看過豐滢與他人交手,實力根本沒有現在強,很顯然之前一直都在隐藏實力。
豐滢的真實實力,應該不弱于普通的築基中期了。
非常強。
“我原本以爲參合宮三十歲以内的修士都和我存在差距,看來是小瞧宗門了。”陸缺心裏想着,手指掐動法訣,變幻了靈力運轉方式。
身上落霞衣随靈力翻湧流淌了起來。
随即。
一縷黃色火苗在眉心神輪前燃起,漸漸漲到拳頭大小,并破裂開來,向半空中遍撒火種,燃起數千團西瓜般大小的火球,覆蓋整個鬥法場。
霎時間鬥法場上一半火焰,一半碧水。
赤黃與淺碧相侵。
離火術總綱——
空氣中溫度陡然提高百倍,熱浪滾滾宣洩,碧水傀儡的身軀“滋滋”響了起來,不斷蒸騰起白汽,體型則縮小。
豐滢處變不驚,雙手交疊貼在腹前,猶如靜好的仕女圖。
她看着陸缺道:“陸師弟還會離火術?能在臨戰之際想起以離火術應對,足見陸師弟心思靈巧,不過這滿鬥法場的水流以及碧水傀儡,全是由銜龍镯衍化而來,即便師弟用離火術把水蒸幹,也頂多是讓衍龍镯恢複原本面貌。”
陸缺盯了一眼豐滢脖頸,“我猜到了銜龍镯品級很高。”
“那……”
“駕馭靈器總得耗費靈力和精神,我以仙武招式破不了豐師姐的術法,隻有用這種笨辦法和師姐拼靈氣積蓄。”
豐滢贊許道:“這可不笨,很聰明。”
兩人各自掐訣比拼靈力積蓄。
一汪碧水被蒸發成雲氣,在空中結成雲霞,又化雨落下重新彙聚,不斷循環往複。
豐滢外表溫潤,心氣卻很高,自負同齡人中鮮有敵手,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拿下這場霜降大比的頭名,可看到對陣的黑衣青年撐到現在,靈力波動依舊沉穩,不由就有些把握不準了。
怎的散修出身的人,也會如此強韌?
她心裏微微泛動,竟對陸缺産生了一絲敬佩。
畢竟散修煉氣問道,功法平庸,修行資源東拼西湊,即便常常參與厮殺,可能會養就出來不凡的戰力,可那也是昙花一現,到了築基後就會和宗門弟子拉開差距,如陸缺這樣沉穩的着實少見。
這位陸師弟似乎兼具了散修與宗門弟子的長處。
少年英雄!
豐滢衣袖輕撫,将漫漫雲氣收攏于衣袖底,重新化成銜龍镯,随後并攏劍指,在身前劃出一道彎彎曲曲的白色光痕,俨然是符箓痕迹。
原來是術、符同修。
而能夠達到淩空畫符的程度,明顯在符箓之道的造詣也很高。
陸缺看了一眼,身軀急縱而出,宛若蛟龍般逼近豐滢的身前,箕張五指闖過空中閃動的符箓光痕,扼住豐滢脖頸,以最簡單的方式把這位師姐撂倒在地,擦出五六尺遠的距離。
右手則繃直如刀,急切運轉靈力,使刀芒從指尖凝聚。
豐滢想不到收刀後速度如此之快,驚愕了一下,迅速回過神,擲出銜龍镯擊向陸缺腹部。
但,慢了一步。
流淌灰黑色的刀芒已經從眼前劃過,帶淩厲的冷風。
砰!
陸缺近距離被銜龍镯砸中,直接飛出鬥法場,落地之後身形踉跄了兩步,嘴角再次溢出鮮血,不過豐滢也是慌亂出手,力道不重,隻是讓髒腑氣息猛然激蕩了一下,傷的并不重。
以他皮極粗肉極糙的體魄,回去睡一晚也好了。
完美結束。
陸缺緩緩松開緊繃的左手,聳了聳肩,對望月谷的師兄弟們做出遺憾之色。
“第五輪第一場,蘆花溪豐滢勝!”
負責主持的長老宣布結果,還留在鬥法場上的豐滢從地上起身,一大捋頭發肩頭飄落了下來。
看着這縷頭發,豐滢猛然意識到不對,剛才陸缺的掌刀先一步揮出,相隔不足半尺的距離,怎麽會隻斬斷她的頭發?分明就是故意容讓。
“長老請等等,這場是望月谷的陸師弟勝了。”
“他掉下了鬥法場。”
“可是……”
“選手請退場,不管你們之間剛才有什麽細微變故,規則就是規則。”
面對面色肅穆的長老,豐滢氣悶地點了下頭,走下演武場,就三步并做兩步地追上陸缺質問道:“剛才的掌刀怎麽回事?我豐滢還輸的起,不需要陸師弟容讓。”
陸缺虛握拳頭貼着唇邊,一副很認真的思索之狀,“出手太倉促,砍偏了,沒有讓的意思。”
“真的?”
“我在交手時心理狀态很不穩定,這點前兩輪時候有目共睹,的确是心太急,才隻斬斷了豐師姐發絲。”
臨場發揮失誤的确是年輕弟子常犯的錯誤,這麽說也挑不出毛病。
豐滢想了想,心裏漸漸釋然,恢複之前的從容風采道:“這回能赢陸師弟,僥幸大于實力,很期待往後再次交手切磋,陸師弟有空也可以來蘆花溪堂口找我。”
“好說好說。”
望月谷席位上,雪初五雙手捧臉看着這一幕,嘴角微微翹起,笑容意味深長。
又一位受害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