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良被斬,劉世群沒堅持多久就昏了過去,這場自然是陸缺脫穎而出。
負責主持的長老宣布結果後,陸缺和劉世群都被彈出了弧光珠的内部空間。
回到石階坐位,陸缺兩眼無神,面色蒼白如紙,身體還在劇烈顫動,同時不停地呢喃着同樣一句話。
“我殺人了。”
雖說霜降大比允許出現死亡的情況,腰斬墨良也在規則之内,但初來乍到就砍死一位種子選手,不裝成出失手誤殺的模樣,肯定會拉仇恨,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該演的時候就得演。
這點上陸缺很認真。
爲了裝出驚恐無措的神态,特意控制肌肉造成痙攣,使得身體之狀非常逼真。
細節決定成敗嘛!
而場上已經因爲陸缺斬殺了墨良出現騷亂。
苦竹澗掌事張大河身後跟着幾人,一塊沖到了望月谷堂口這邊兒,張大河指着童信的鼻子,厲聲斥責道:“童師兄,貴堂口的弟子如此狠毒的心思手段,還不廢了修爲逐出宗門?留着敗壞宗門名聲嗎?”
陽光底下,飛濺過來一大團唾沫星子。
童信沒有躲避,拉住張大河的手臂道:“墨良如此英傑俊才,不幸夭亡,師兄我也心痛不已,但還請先節哀啊。”
“滾你娘的,少給老子打官腔,這是一條人命債,血債血償!”
“師弟這話可就嚴重了,宗門比試,刀劍無眼,陸缺也是在規則内于墨良交手,按霜降大比的章程說就是生死自負,哪兒有什麽血什麽債?”
“墨良在被腰斬已經沒有還手之力。”
這點沒錯,當時墨良中了不知多少灰黑色刀芒,脈絡穴竅具遭摧殘,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但童信豈能讓張大河抓住把柄,輕輕歎氣道:“可他沒認輸,按霜降大比的規則沒認輸就能繼續打。”
張大河被這老無賴氣的惱羞成怒,揪起其衣領道:“操-你祖宗的,誰看不出來墨良當時已經無力爲戰,跟認輸沒有區别?”
“咱們能看得出來不假,可陸缺的道行低微,如何能看得出來?”
“你——”
“我聽我們堂口蘇長老講過,陸缺從前在山裏修行,隻是一介無名散修,那肯定沒怎麽跟人交過手,不知道下手輕重,實在是誤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他還是個孩子啊。”
張大河怒極反笑道:“那往後我們堂口的弟子殺了貴堂的人,是不是也能用這個理由搪塞。”
“師弟,你……”
“張掌事居心何在,這是要挑起本宗内部不和?”參合宮掌門巫魏的聲音傳來,不怒而威,帶着極其強烈的苛責之意。
名門正派就是這樣。
有些事可以在心裏想想,可以在暗地裏做,但絕不可放到明面上去說。
張大河此時氣昏了頭,信口胡撂,犯了宗門大忌,被巫魏訓斥兩句才回過神,慌忙拱手緻歉道:“巫掌門,弟子絕不敢有這種卑劣想法,隻是……”
“滾回去。”
“是!”
張大河負氣而走。
隻不過苦竹澗這邊兒也被虎頭崖堂口的人找上門理論,氣勢更兇。
要知道墨良可是在交戰時打斷了劉世群面部骨骼,使之開口認輸,進而虐殺……此時劉世群從昏迷中醒轉,被長老接了骨,就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講述了出來,那虎頭崖自然不能善罷甘休。
陸缺“誤殺”墨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還能夠抵賴。
但墨良意圖虐殺劉世群證據确鑿,不能因爲死了就不認這個賬,必須追責!
所以張大河那邊麻煩會更大。
看到對面苦竹澗堂口騷亂了起來,童信笑眯眯地回到座位。
身爲一堂掌事免不了爲弟子出頭,被問候幾句祖宗,那是無所謂的,童信對張大河的話左耳進右耳出,須臾間就全忘了,讓他感到很意外的陸缺的表現。
本以爲陸缺身爲散修,根基不穩,遇到墨良不死也傷。
沒想陸缺竟然輕松斬殺墨良,而且表現出來的戰力,比顧近長和雪初五還要更高一線,似乎能在此次霜降大比坐五望三。
這可是大有面子啊。
童信轉過身回看陸缺,後者仍舊一副驚恐模樣,好像還真是因誤殺墨良而自責。
“這事不是你的錯,别想太多了,修行之人本就是走在一條充滿危機的窄道。”
陸缺臉色蒼白,默不作聲。
童信輕歎道:“這孩子心底太善良……初五,你跟陸缺關系好,去安慰安慰他,别因此影響到了往後幾天的賽程。”
聞言,雪初五聽錯了話一般,愕然地指着自己鼻梁道:“讓我安慰他?”
“你和他年紀相差不大,也好說話。”
“呵呵,呵呵呵,呵呵。”
“初五,你今天可有點奇怪!陸缺畢竟是你的師弟,認識也早,因誤殺了人産生心理陰影,你開導兩句也理所當然。”
雪初五淩亂地揉了揉頭發,縱然心裏已無比抓狂,可終究保持住了微笑,一字一頓地回童信的話道:“童掌事放心,弟子保證完成任務。”
衆人皆醉我獨醒,這種感覺未必有多痛快。
雪初五咬了咬牙,挪動嬌軀坐到陸缺的身旁,“師弟,你用不用趴到師姐懷裏哭一場?”
陸缺沉默不語。
雪初五繼續話裏有話道:“師弟,你心地怎麽這麽善良呢?”
“你可不是故意殺墨良的!”
“你啊,就是失手了,那從來沒有殺過人的修士,哪兒會知道出刀威力有多大?你的所有行爲都在霜降大比規則之内,千萬不要因此太自責,我的師弟。”
“沒事沒事,别害怕了。”
雪初五輕輕拍打着陸缺後背,看他臉上尚有未幹的血迹,從袖中取出紗巾幫他擦了擦。
陸缺尋思這種情緒可能還得裝幾天,才能騙過别人眼睛,将腦袋一低,埋在雙臂之間,他已經非常之入戲,就算别人看不到臉了,也依舊沒笑出來。
“師弟,你可别想不開啊。”
說話同時。
雪初五扳着陸缺上半身往自己腿上靠,伸到陸缺腹部的手,緊攥成拳,猛然杵了上去,“别怕别怕。”
坐在後面一排的李望臉色鐵青道:“男子漢大丈夫殺個人怎麽了,用的着一副娘們兒之态?都不覺得惡心。”
陸缺幹淨利落赢下墨良,很爲望月谷堂口争面子。
但,也很搶風頭!
尤其是被雪初五扶到腿上安慰,李望就更看不過眼了。
他盯着陸缺背影的譏諷道:“沒膽子殺人,幹脆就回世俗賣紅薯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