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交彙處,泛着金光的波濤狠狠地摔碎在礁石上。
嘩嘩的海浪聲無休無止。
這時有吹海螺的聲音,穿透了海浪聲,遠遠地外散出去,曲調悠揚朦胧,就像是海妖的吟唱。
陸缺已經乘着波月舟飛上雲霄,但依稀還能聽見海螺聲。
但他絕對想不到,這海螺是被祭煉成靈器的“子母螺”,兩隻海螺相距千裏,亦能同氣同聲,此時吹動,正是有人憑此通知六指道人,他們改變了路線。
明媚的陽光下,正湧動着暗流……
陸缺趴在波月舟舟尾四處張望,此時有幾十名修士剛從黑石島坊市出來,各自施展術法飛出雲霄,流星般四散而去,同路的也就一男一女兩名修士。
這兩名修士似乎有要事在身,全力催動靈力飛行,掀起一陣滾滾如雷的音爆。
不過同路将近百裏之後,就往西南面飛去了。
“你今年多大年歲?”林月蘅突然開口,這一路陸缺表現出來的謹慎老道,讓她起了點好奇。
”快十九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像你這般年紀時候好像才煉氣四五層,真元宗都沒出過。”
難得冷冰冰的林月蘅願意主動攀談,陸缺笑了一下道:“我資質挺低的,現在修行速度快點完全是借了妖族朋友的光,往後估計就會越來越慢。”
“年輕時候不用太過謙。”
“事實啊。”
林月蘅回眸瞥了陸缺一眼,“你從前的經曆應該頗爲波折坎坷,不然養不出來這樣的性情。”
陸缺抱拳道:“林前輩慧眼如炬,我是罪民出身。”
“真了不起!”
“嗯?”
“我說的不是你的境界,而是你敢于暴露卑微出身的襟懷。”
陸缺撓着後腦勺笑道:“這沒什麽,我甯大哥以前是科甲正途出身的經魁,後來被流放了,對自己當過罪民的事也在不乎。你還說被流放的都是人才,個個身懷絕技,說話也好聽。”
林月蘅皺起了眉頭。
陸缺繼續道:“我父親和叔父是爲了搭救忠仆孤兒才被流放的,從沒做過壞事,他們教導過我,不用把自己當罪民看。”
“原來如此。”
“……”
波月舟速度很快,閑聊了幾句,就已經飛到一片礁石遍布的荒島上空。
陸缺向下俯瞰,這片海域似乎很荒涼,海面方圓幾十裏都沒有過往的舟船,隻是礁石附近似乎有艘殘破的樓船殘骸。
距離太遠了,看不太清晰。
這時突然有鈴铛聲響起。
鈴铛聲飄飄忽忽,時遠時近,就像是積水的青石路面,偶爾被打出了水波暈紋,毫無秩序可言。
林月蘅立馬警覺起來,右手翻出衣袖,捏動法訣向波月舟舟頭的龍首,打出了一道靈力。
龍口中銜的明珠,蓦然生光,使得舟身蠻起一層薄膜般的防禦壁障。
做好了防禦。
林月蘅臉色冷了幾分,“什麽人裝神弄鬼?”
鈴铛的聲音直接侵蝕修士靈識,陸缺壓根兒沒修出來這玩意兒,故而毫無反應,但看見林月蘅神色繃了起來,立馬就意識到情況異常。
“林前輩,怎麽回事?”
“真有人要伏擊咱們。”
陸缺起身觀看,就見有漫漫的雲氣向波月舟奔湧過來,很快周圍就變得白茫茫的一片。
任憑波月舟如何加快速度調轉方向,始終也甩不掉那團雲。
高端局?
陸缺輕聲問林月蘅道:“林月蘅,能探查出來對方什麽境界嗎?”
“對方使了斂息術遮蓋靈力波動,無法判斷,但他們既然不敢輕易出手,就說明還是心存忌諱的,應該跟我半斤八兩。”
此話剛落定,就有一位鼻息厚重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林月蘅,把那小子留下來!”
林月蘅冷笑道:“閣下如此藏頭露尾,連一點手段都沒亮出來就讓我交人,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陸缺心裏咯噔了一下,娘的,居然是沖着自己來的,那八成是六指道人的同夥。
這種層面太高,硬剛占不了便宜。
他手扶羅刹鬼面面具沉吟了片刻,忽然昂首挺胸道:“敢把主意到我随州祝百壽的頭上,你們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林前輩你且先行厲害,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這些鼠輩敢把我祝百壽怎麽樣?”
“哼,動我一根發絲,我必請我祝家長輩帶随州鎮邪司人馬将其挫骨揚灰。”
“動我一根手指,我必讓我祝家老祖誅其九族,斷其輪回之路!這些鼠輩,要對我動手時候就沒向當地陰神打聽打聽嗎,我祝家在幽冥也有人。”
正嚴陣以待的林月蘅臉頰抖了抖 轉過身狠狠瞪着陸缺,簡直都要佩服了。
少年,你可真能編啊!
可惜這種人才不是真元宗的。
林月蘅自覺有波月舟的強橫防禦,問題不會太大,也好奇陸缺接下來如何應對,索性就先把舞台交給了他。
而對面弄雲遮路的修士,在聽到陸缺一番嚣張跋扈的言辭後,沉默了片刻,語氣略微虛弱了些道:“你是随州祝家的人?”
“你爹我正是!”陸缺先把便宜給占上了再說。
“别虛張聲勢。”
“不信啊,那你倒是出來砍我個試試?林前輩你把波月舟的屏障先撤去,我祝百壽今天就站着不動讓他砍,眉頭皺一皺,我就不姓祝。”
林月蘅都快憋不住笑了,心道:“你原本也不姓祝啊,不過扯這幾句真像那麽一回事,對方明顯已經萌生退意。”
對面修士的聲音幹笑了兩聲道:“可沒聽說随州祝家和真元宗有來往。”
“我家的事還要和你這種蝼蟻交待?”
“這……”
“要打就打,沒膽量就趕緊滾蛋,别跟狗似的賴在這兒擋道!”陸缺一反常态,言辭始終嚣張,而這些都是之前甯歸教給他的東西,在兵法上叫做虛張聲勢,以勢奪人。
講究的就是個嚣張。
對方修士許久沒有回話,不過波月舟周圍的雲氣已經開始漸漸變淡。
陸缺仰着臉冷哼道:“留個名号?”
“我……”
“别被那戴面具的小子唬住了,我在黑石島坊市時候聽見林月蘅稱他爲陸道友,他根本就不是随州祝家的人!”六指道人心急如焚的聲音突然從底下荒島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