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殘陽如血。
爲這繁榮的流霞郡籠了上了一層緊張的氛圍。
陸缺站在窗前向遠處望去,各個街巷裏面都有匆忙奔走的“斬馬堂”修士,他們或張貼告示,或詢問其他散修,顯得非常焦急。
客棧裏專門負責陸缺起居的小丫鬟,拿來了一張告示給陸缺。
上面簡短幾行字。
“斬馬堂急求制龍丹或木元丹一枚,若有道友願轉移轉賣,必萬兩酬謝。”
應該是爲之前見過的那位女修士陳綠雲求藥。
通過這張告示的内容,也可以推斷出來陳綠雲所受之傷,最重的應是傷到了神魂。
制龍丹和木元丹都有平複神魂傷勢的效用。
“木元丹!”
陸缺當初斬殺“暮蛟”這幫劫路修士,搜刮了四枚木元丹,手頭倒是還有,但并不準備抛售出去賺萬兩的白銀。
他孤身一人,對方卻是人多勢衆的斬馬堂。
萬一木元丹拿了出來,人家不但不給銀子,還要謀财害命怎麽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陸缺想了想,問俊俏小丫頭道:“你認得斬馬堂的陳綠雲嗎?”
俊俏小丫頭笑嘻嘻到:“認得,但高攀不上,從來沒有說過話。”
“哦。”
“陸公子問她做什麽?”
“沒事,你去忙吧。”
俊俏小丫頭離開以後,陸缺照例打坐煉氣。
兩個半時辰匆匆過去。
入了夜。
流霞郡的街巷漸漸沉寂下來,斬馬堂的四處奔走爲陳綠雲求藥的修士,似乎是買到了相應的丹藥,也都陸續回去了。
柔和的夜風在街巷吹拂,燈火闌珊。
兩名喝醉的酒的修士相互攙扶,在路上搖搖晃晃,最終坐到了一架拉米糧的闆車旁邊兒。
“明兒咱哥倆也到落日神宮碰碰運氣。”
“咱哥兒倆?”
“對!”
“斬馬堂陳堂主的大小姐到落日神宮去碰運氣,都隻剩下了半口氣,咱哥倆去了跟送死有什麽區别?”
“說不定那機緣是咱們的。”
“呵,呵,呵呵呵……”
倆醉鬼修士靠着拉米糧的闆車唠叨,距離客棧位置還有些遠,不過陸缺還是聽見了兩人對話。
落日神宮——
陸缺對這四個字有點興趣,隻可惜倆醉鬼修士說了幾句,就天爲被地爲床,睡了過去。
………
天未大亮,霧氣蒙蒙。
陸缺就結了客棧的賬,背上竹箱籠趁早出發。
一面走,一面拿着詳細版的冀州地圖查看。
按照地圖圖形顯示,過了流霞郡,接下來就是風沙萬裏的朔北沙漠。
此沙漠的形狀很不規則,靠北的那面縱橫萬裏,幅員極是遼闊,而在流霞郡及吳州邊界這一帶算是狹窄的區域,橫貫隻有千裏之長。
跨過這千裏風沙,便是吳州!
陸缺還從來沒有回過吳州,心裏不存在“近鄉情更怯”情緒。
此時此刻,倒是更想見識見識風沙北朔的風光。
一路出了流霞郡郡城,向南穿過流霞郡下轄的幾座縣域。
山川地貌漸漸荒涼。
草木蕭疏。
從遠處吹過來了土黃色的風,帶着細微的沙。
成團的風滾草随地滾動。
商賈騎駱駝過去,一個個臉上都蒙着紗巾;駝鈴悠然晃動,叮叮當當,敲打着朔北沙漠的夢。
陸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景緻,站在驿道旁,神色恍惚地看了一會兒,遠遠地跟在駝隊後面,向朔北沙漠前行。
将到流霞郡下轄的最後一個鎮子時候。
幾道緩慢的流光從半空劃過,提前墜入了鎮子。
陸缺感覺他們的衣着裝扮,很像是天淵劍宗弟子,心頭思忖,白湛帶十六尊大妖圍山,已經跟天淵劍宗結下了梁子,天淵劍宗的老家夥們顧忌名門正派的名聲,估計不會找他麻煩。
可是低階弟子年輕氣盛。
爲了兩分面子,絕對做得出來千裏送人頭的事。
待會兒一旦碰面,勢必就會龇牙咧嘴地挑釁,連場景與挑釁的詞兒都可想而知。
譬如——
就你跟相師姐打了個平手啊,瞧這也不怎麽地,來跟我比劃比劃。
你就是陸缺,堂堂的七尺男兒,人族修士,竟讓妖族庇護?現在狼祖不在了,瞧你還有什麽本事。
哦豁,亮兵器吧。
陸缺腦補出許多被天淵劍宗弟子挑釁的畫面,想了想,就把竹箱籠收進了咫尺空間,取出“羅刹鬼面”面具戴在臉上,徹底改頭換面。
随後才繼續往沙漠邊緣的鎮子走去。
………
一座規模不大的小鎮,這天來了許多修士。
各個茶樓客棧幾乎都已坐滿。
正晌午頭上。
陸缺随意找了一家茶樓坐下,周邊四桌皆是煉氣十層以上的散修,靈力波動極其混亂。
而這些散修交談之間,再次提到了“落日神宮”四字。
“夥計,砌壺茶。”
陸缺正側耳聆聽時。
一名衣着華麗手握折扇的年輕修士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名扈從,由扈從叫了茶。
這名年輕修士坐在了東面臨窗的位置。
原本坐在那裏的兩名散修,耗子見貓似的迅速地挪動了别的位置,臉上皆有一份濃郁的忌憚之色。
緊接着。
一陣重重的腳步響起,身材敦實的穆天童的背刀走了進來。
紅泥的兄長,這麽巧?
陸缺心思略微波動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平靜。
而以散修身份就能跟天淵劍宗翹楚相轲齊名的穆天童,居然也有幾分忌憚手持折扇的華服青年,目光掃到華服青年時,迅速收了回去,默不作聲地跟别人擠了一桌。
華服青年手指撥動着折扇扇骨,視線斜向穆天童。
“穆兄,聽聞令妹紅泥遭人毒手,兇手現在可有下落?”
穆天童黑着臉道:“有勞淩三公子挂牽了,兇手暫時還沒找到。”
“我視紅泥爲紅顔知己,不想她竟早早香消玉殒,倘若穆兄得知兇手消息,請務必告知我……不管他是什麽人,哪怕就是天淵劍宗的着重培養的弟子,我也會盡力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