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因此寂靜下來。
暮蛟等人的視線交彙到陸缺身上,見青衫少年硬扛下“滄浪千疊”,氣勢卻沒有絲毫衰減,仍如之前那樣勇猛彪悍,都變得凝重了起來。
少年的靈氣積蓄怎會如此渾厚?
出劍的煉氣十一層劍修,視線下移,指向了陸缺手中斷夜。
方才交手,刀光劍影激撞不絕,他從反震回來的靈力餘波、清晰地感知到了陸缺的強勁實力,隻是少年果然不凡,手裏的刀似乎更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其材質之佳,煉氣十一層的劍修前所未見。
而他們把腦袋拴到褲腰帶上,幹這劫道的勾當,不就是爲了争奪修行資源?
劍修按住羅刹鬼面面具的獠牙,僅露在外面的雙眼顯出濃郁貪戀。
“老大,這小子不好搶。”
“但搶了他,要勝過搶一百個普通散修,今天咱們得豁出去了。”
“不是他死,就是咱們亡!”
暮蛟跟煉氣十一層的劍修已經同流合污多年,知之甚深,很清楚這位劍修對刀劍的了解程度,看人會看走眼,但是辨認神兵利器絕對錯不了。
那就必須的搶。
再者。
陸缺已殺了他暮蛟三位弟兄,倘若他不把陸缺剝皮锉骨,以後還怎麽帶隊?
沒等煉氣十一層的劍修再說什麽,暮蛟就已悍然出手。
将近“霧化”之态靈氣翻湧起來,運化澎湃靈力,在一雙堅韌鐵拳上凝聚出蛟龍龍頭幻影。
但見雙拳平推而出,蛟龍咆哮,恢宏勁力掠如長虹。
空氣顫動,地面爆裂。
在一片飛沙走石中,陸缺逆風而動,正面沖向暮蛟。
心裏莫名興奮。
從并州到冀州邊界這近兩千裏路途,遇見了幾個修士,可不管煉氣三層,還是煉氣十一層,都讓陸缺覺得若是同等境界,這些人就過于稀松平常。
術法的絢爛,也掩蓋不了他們虛弱的本質。
而這位叫做暮蛟的劫匪頭子,好像要勝過他們半籌。
讓陸缺有了點在界山面對妖獸的感覺。
……兩人都是專精仙武的修士,交鋒以後,選擇了最樸素的近身纏鬥。
刀芒與拳勁來回,靈力糾纏轟擊,激蕩起一圈圈沖擊波。
沉悶的聲響擴散林間。
樹木上的積雪不斷地滑落,短短數息,方圓一裏内的樹木就已落雪殆盡,露出郁郁青色。
宛若簪在連綿雪色上的一朵青花。
戰鬥,持續。
陸缺手握斷夜之利,招式上不及暮蛟精妙。
一增一減,就出現了暫時的制衡狀态。
不過陸缺需要應對不僅僅暮蛟,還有兩名煉氣十層修士,以及煉氣十一層的劍修。
那劍修駕馭飛劍襲擾,以作策應,帶着的壓力很大。
暮蛟一拳一拳轟來,見陸缺終于移步倒退,立即祭出強橫一招。
拳頭上蛟龍龍頭幻影光芒大熾,凝實如真,浮現層層妖異鱗片。
長河倒貫——
這記殺招卻是望文生義,一片鱗,對應一處穴竅玄關,出手間,鱗片牽引之處穴竅齊開,使丹田靈氣成倒貫之勢,彙聚成無比的恢宏一拳。
這一拳,似狂潮倒卷,似山河倒置。
轟鳴如雷霆。
一瞬間淹沒林間所有聲音。
陸缺隻感覺耳中嗡鳴,滾滾如潮的拳勁已經咆哮過來,便橫刀抵擋……
拳頭轟在斷夜刀背,力量驟然炸裂,一寸一寸地向前碾壓,碾過他的血肉,碾過他的骨骼。
沖擊過來的靈力直撞丹田,使丹田中靈氣海嘩然一震。
砰!
陸缺立足不住,連續倒退,落腳之處積雪泥土炸裂翻飛。
煉氣十一層的劍修抓住機會,全力駕馭飛劍,刺向陸缺胸膛。
勁烈氣流卷動不休,雪屑與泥土紛紛揚揚。
掩蓋住了陸缺的身影。
這時。
使出“長河倒貫”的暮蛟,羅刹鬼面面具下的眼眸,出現許多血絲,變得混濁暗淡,氣勢開始漸漸衰減。
施展出如此強招,消耗極大。
他盯着紛紛揚揚的泥土煙塵,歎了一聲,穿青衫的小兔崽子當真了得,在他四人合力圍攻之下,竟堅持到現在。
大宗門培養出來的天驕也不過如此了!
不過不管這兔崽子如何強悍,這回也該死了。
“真他娘難纏啊。”
暮蛟的感慨剛說出來,煉氣十一層的劍修就開始往後退,語氣虛弱道:“老大,咱們……咱們好像惹到不該惹得東西了。”
“你這是慫他娘什麽?”
“我的飛劍沒回來!”
”什麽!?”
煉氣十一層的劍修沒有回話,隻是戰栗之色越來越濃,眼波都晃動了起來。
他和他的飛劍仍存在感應,隻不過感覺飛劍正被死死地壓着,難以挪動分毫,而劍修與飛劍心神相連,這也使得他感覺心神在遭受強烈壓制。
像是要被碾碎一般。
暮蛟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你不是說那兔崽子還沒死吧?”
“沒、沒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纏鬥這麽長時間之後,硬接我一記長河倒貫,又中了你的飛劍,就是煉氣十二層,也應該死透了。”
“真沒有死。”
這回輪到四名劫道的修士恐慌了,他們移轉視線看了過去。
塵埃漸漸落定。
但原地并無陸缺的身影,惟有幾點斑駁血迹!
詭異地情形立時讓暮蛟等人意識到情況不妙,幾乎齊聲喝道:“跑——”
一名煉氣十層的修士剛挪動半步,還沒扭過頭,就感覺身前空間變動,一擡眼,灰黑色的刀芒就從他頭頂墜落了下來。
繼而是第二位。
兩人生命的凋落僅用了一瞬。
暮蛟和煉氣十一層的劍修幾乎沒有意識到他們的死亡。
隻是,接下來也輪到了他們。
當煉氣十一層的劍修感知到一股空間亂流撲來,灰黑色刀芒就他的從脖頸上掠了過去。
“空間神通——”
生命的最後一瞬,煉氣十一層的劍修心中不是恐懼,而是不可思議。
煉氣修士爲何能施展空間神通。
他,是人是妖?
煉氣十一層劍修的頭顱滾落了下去,直滾到暮蛟的腳底下,這個自以爲天不怕地不怕的劫匪頭子,此刻變得無比虛弱,扭頭掃視四面,歇斯底裏地咆哮道:“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回應暮蛟的是斷夜刀鋒。
斷夜從背後刺來,穿過暮蛟軀體,透胸而出。
幾乎是在同時。
陸缺又顯現與暮蛟正面,一拳轟出,砸在了他的氣海穴上。
心髒貫穿,氣海穴遭受重創,侵入的靈力逆亂經絡,必死無疑了。
而現身後的陸缺,嘴角帶血,左肩也被飛劍所貫穿,隻是氣機仍然沒有衰竭……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離死不遠的暮蛟,“我以爲你會很強,可出了那有些壓迫的一拳,氣勢很快弱了下來,我有些失望。”
“小子,你本來可以輕易斬殺我們,爲什麽?”
“久居邊陲苦寒之地,沒有和什麽修士交手,所以想看看你們有什麽本事。”
“你……你使了空間神通……”
陸缺沒爲暮蛟釋疑解惑,走到一株老樹下,靠着樹幹坐下,喘息了片刻,忍痛把貫穿肩膀的飛劍拔了出來。
這邊兒,暮蛟很快失去了生機。
六名劫道的修士至此悉數斃命,屍體曝于荒野。
陸缺擔憂他們還有其他同夥,沒敢過多修整,手掌一攤,乾坤化氣壺的黑色旋渦落到了地面,迅速向周圍擴展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