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玉指宛如纏繞着光陰流水,中指輕輕一勾,又将陸缺體内的靈氣流動速度減緩了幾分。
風雪呼嘯。
陸缺的丹田中也在呼嘯。
當水晶崩開九道裂紋,便立時粉碎,近乎液化的磅礴靈氣如水銀般,從毛孔中鑽入體内……歸攏于米粒大小的靈氣“萌芽”。
那萌芽爆裂般萌發,返液成氣,擴散成浩渺靈氣海。
丹田之内,霎時茫茫。
十四道氣旋同時拔地而起,在靈氣海中招展聲勢,衍化氣龍雛形。
這是要一舉凝成十四道氣龍,補全五五之數,達到煉氣九層。
乾坤化氣壺的煉化之威何其霸道?地靈漿何其珍貴?水晶中的靈氣又何其磅礴……
種種因素,經蘇萱悉心安排,一舉突破幾層小境界絕非不可能。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從練武到煉氣,也有光陰十一年,陸缺何曾有過如此周到妥帖外在條件?自是倍感珍惜,便斬斷一切雜念,一心一意的調和靈氣。
雪落,天地白。
在許久以後。
二十五道夭矯氣龍從寒潭處升起,卷碎風雪,衍化虹光,隻落入陸缺眉心神輪。
煉氣九層——
一刹那。
蒼蒼風雲卷動。
初上銀裝的山野幽林,有五百丈區域的靈氣被一掃而空。
破境後的天地反哺,帶來生機勃勃的靈氣,如驚蟄雷動,将陸缺丹田混沌又轟開了一大片。
此時,丹田内清明區域已達三裏方圓。
二十五道氣龍懸繞不止,如是橫亘這方小天地的柱子,下接性命根基,上通三魂七魄。
陸缺感知尤爲清楚,那是一種精氣神相合的神異。
實力不止倍增……
掌心第一枚水晶完全碎了,靈氣耗盡,化成了一抹虛無的光。
陸缺在體内漸漸平息以後睜開了眼。
身前不遠,傾國傾城的少女似乎很久都沒有挪動,頭上滿是碎雪,衣裙的褶皺之中也落了道道淺白,可她依舊保持着先前認真且清冷的神色。
月桂不耐寒,或也未必!
她輕聲問了一句,“還能堅持嗎?”
陸缺道:“能。”
那麽,繼續。
陸缺把第二枚水晶放在掌心,神阙穴中乾坤化氣壺轉動,黑色旋渦再次綻放。
………
大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素白已積有七寸。
黃昏。
漫漫碎雪還在白煙裏飄蕩,爲寒潭增添了幾分靜谧。
陸缺和蘇萱都躺在了雪地之中,方向相對,腦袋挨着腦袋。
又煉化了一枚水晶,陸缺的境界已經達到煉氣十層,丹田中的氣龍數目激增至五十四道。
連破三層小境界……
之前想都不敢想,記得十幾天前陸缺還羨慕甯歸突然破境來着,可短短一天,就又把“挺了不起”的甯大哥遠遠甩在身後。
他腆着笑容和蘇萱說道:“有個異父異母又異族的親姐姐還蠻好的。”
正事也辦完了,那就沒必要正經了。
蘇萱笑哼道:“你可别有這種想法。”
“行,那我就不高攀了。”
“不是高攀不高攀的事!你想想,再過幾年,你年紀漸長,眼瞎的毛病也會好,屆時再見到我這個絕世美人,必然會垂涎三千尺,要是搞成姐弟關系,肯定就不好意思下手了,人倫綱常懂不懂?”
“你……說的真對。”
過了會兒
蘇萱緩緩坐起身,拍落碎雪,從青袖取出一隻黑色長匣,一塊小巧的平安牌。
她将黑色長匣扔到陸缺胸膛上,“你闖出鎖龍關之後,勢必要爲非作歹,沒有兇器隻怕不行,送你一件。”
黑色長匣頗爲沉重。
陸缺坐起來将之打開,裏面是一柄氣度古樸的刀,形似雁翎刀,但刀身要更厚重一些。
刀柄篆刻“斷夜”二字,應是刀名。
重七千二百斤!
陸缺欣喜道:“這是靈器嗎?”
蘇萱也望“斷夜”瞄了一眼,忽然忍不住笑起來。
“這柄刀上的故事特别有趣,我和你講講。”
“三千年前人妖兩族大戰,就有這麽一個人,本事不小,卻缺一把趁手兵刃,于是就下了大功夫鑄造兵刃,采首陽山之銅,煉北冥之鐵等等,收集珍貴材料無數,又引地心地火、仙界雷池之雷……幾乎耗了半生精力。”
“結果,你猜怎麽着?”
“他刀鑄造好了,仗也打完了,他兄弟姐妹和同門在這場大戰中全死光,這得多尴尬?于是他就用這柄把自己給砍了。”
陸缺大皺眉頭,“這不是尴尬,算是悲哀吧。”
蘇萱不慚愧道:“反正我覺得好笑。”
“哎……”
“這柄刀的材質很好,不亞于我那根烏鐵棍子,不過行兇次數少了點,還沒能養出靈性,嚴格來說不算靈器,隻是靠你往後多多爲非作歹了。”
陸缺拱手稱謝。
蘇萱又将精巧的平安牌遞給了他,繼續揶揄道:“你爲非作歹以後,肯定要劫掠贓物,那也得有地方放不是?
“此物就是一件容量勉強可以的空間靈器,你就拿去放置贓物用。”
“記得多搶點,有什麽好的,就帶回來給我。”
陸缺溫和地笑了笑,“你給的好處太多了,我就不說謝了。”
随後。
陸缺以《十三雜術》中的烙印之法,打開平安牌,烙印上自己的氣息,并将斷夜放了進去。
天色漸漸黑了。
蘇萱舉起雙臂欠了欠身,笑說道:“滾吧,你滾時候我就不送了,那分定合息之術我才學的,挺耗心神,也得回青丘狐墳睡兩天。”
“好,那你多保重!”
風雪之中。
陸缺轉身離開寒潭,走出數步以後,想起來了一件事,又轉身道:“蘇姑娘,我的家鄉在吳州靖南郡三橋鎮,我娘親說三橋鎮上種了許多月桂樹,若你閑暇了,可以到我家鄉去看看。”
一簾雪幕抖落,寒潭哪兒還有容貌傾國的少女身影。
但,離别不總是傷感!
蘇萱已悄無聲息地出現了陸缺背後,往前一蹦,擡腳踹來,再次使出她的成名已有近兩年的絕技“玉女飛踹”。
“走你——”
陸缺臉着地劃了十幾丈遠,在幹淨的雪地拖出一道長長痕迹。
蘇萱這才道:“知道了。”
寥寥三字,風雨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