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晶蘊含的磅礴無比,噴薄而出的靈氣一道強過一道,綿綿不絕。
第三道靈氣宛若河流倒灌,裹挾奔騰之威呼嘯之勢,沖擊而來,瞬間沖塞滿了七十六丈四尺的清明區域。
力道宣洩,摧枯拉朽。
以爆裂之勢轟擊茫茫混沌,如天地初開之時,神明揮斧。
丹田那方小世界,激濁揚清,又分了八丈方圓,初露光明。
至此。
陸缺丹田内的清明區域已經擴張到了八四十丈四尺,超越了煉氣六層的界限。
須臾中破境。
髒腑中濁氣沉降,從毛孔溢出,化爲灰煙飛煙。
清氣升騰,婉婉流轉。
眉心神輪觸到了一縷光,心神守一,更清晰地洞悉到周遭的靈氣變化。
念頭似籠中之鳥掙紮欲出,竟然延伸到了身體以外半寸,使這半寸之間有了模糊的觸感,不過隻是短短的一瞬。
陸缺沒有感到十分意外。
《練氣篇》和《黃庭記略》都記載了,煉氣六層以後,每次破境,都能體會到念頭顯化如實的感覺。
随境界提高,這種神妙感覺也會越來越明顯。
直到築基境界,念頭便能真能的脫體而出,衍化爲所謂“靈識”。
這時由于破境的契機,心神合一,神輪清明,才能淺嘗辄止的體驗一次,距離真正凝成靈識差了十萬八千裏。
陸缺并沒有将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這上面。
電石火光的破境之後,第四道靈氣已經垂落。
滔滔之勢灌入丹田,竟不弱于前三道靈氣之和,肆意膨脹,激蕩混沌,宛若九霄雷動。
轟隆隆的聲音回響不絕。
反噬之力倍增!
陸缺的周身穴竅,像是一瞬間被刺滿了利劍,并不斷攪動。
疼得條條青筋暴起,面目猙獰。
口鼻之中鮮血再次湧出,滴滴淌淌,染紅胸襟。
隻不過……
收獲斐然。
第四道靈氣沖擊,直把丹田的清明區域擴張了十二丈!
這煉氣六層與煉氣七層算是一重極大的跨越,雖說也是修仙擴展丹田,可卻是要将九九之數擴展到大周天圓滿之數,方圓三百六十丈之廣闊。
一霎時擴展十二丈,平步青雲,焉能輕易作罷。
陸缺算是痛并快樂着。
他咬牙堅持,迎接第五道靈氣降臨。
………
黃昏的光芒裏。
水晶已經裂出十幾道痕迹,靈氣激蕩,泛動的無形漣漪遠遠擴散。
鎖龍鎮東面。
說書人收拾了東西,準備暑氣落了,到春晴樓附近說書。
但走到門口就停了下來,含笑做到門檻上,把玩着溜光水滑的驚堂木,自言自語。
“蘇萱是給姓陸那小子什麽東西,讓他的氣息暴漲了幾截。”
“照這樣的速度來看,那小子恐怕被撐死。”
“如此,甚好——”
表面爲說書人的守鎮仙師,一直覺得陸缺身上氣息不詳,殺心太重,若是離開了鎖龍關投身入修仙界的汪洋大海,恐怕會流毒四方,盼着陸缺早一日自生自滅。
他甚至罔顧身份,曾想過對陸缺直接動手!
隻不過上回求來幽冥的勾魂文牒,對陸缺試了試,又窺探天機,被一股浩蕩無比的力道阻隔以後,才心生忌諱,放棄了親自動手的機會。
陸缺自己想找死,那可再好不過了。
“第六道靈氣了,比之前又強了許多,料你小子差不多也到極限了。”
“别停!千萬别停!”
與此同時。
石牛街木匠鋪裏,年輕版的餘盡春,同樣從微弱而異常的靈氣波動,察覺到了陸缺面臨的狀況。
這位看守“困龍鎖氣大陣”不知多少年頭的大能,每五十年便會變幻成年輕模樣,重臨此鎮。
其實仍是原來的那位老木匠,與陸缺有着三年多的緣分。
他不至于像說書人那樣,盼着陸缺死。
但也絕不會出手幫忙!
他更像是個誤入人間的旁觀者,可以視若無睹的看着芸芸衆生的悲歡離合與生老病死。
哪怕是知道當年莊不清爲了修行《陰蓮九術》,活祭一百零八人,抽魂奪魄,都不會出手幹預,那自然也不會幹預陸缺的人生軌迹。
而年輕版的餘盡春,雖和老年版的餘盡春同屬一人,心性卻更爲薄涼。
他放下了手中斧鑿,夕陽光中,長身而立,視線遠遠一瞥,就像神明從雲霄俯瞰蝼蟻般苟且的衆生。
冷漠多于悲憫。
“本身想留你在木匠鋪中,給你一個平安無事的人生,你卻偏偏走這條路。”
“貪得無厭!命不過三兩之重,壓得住多大的福氣,縱然苦撐過了第七道靈氣,第八道也勢必會沖擊你三魂七魄,非要自找這魂飛魄散的下場?”
“鎖龍關你出不去了。”
餘盡春施舍給了陸缺另一條人生道路,陸缺未選,那一切就是咎由自取了。
緣分已盡,生死且由之!
“又得打一副棺材了。”
丙字街,陸缺家裏。
吸收了水晶中的第七道靈氣,陸缺丹田内的清明區域已擴張到了一百六十二丈方圓。
但一次強過一次的反噬之力,也已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樣。
口鼻耳之中都在流血。
身上漲裂開幾十道血口子,骨骼都因震蕩之力錯位。
甚至——
第七道靈氣垂落下來之後,一陣巨力肆虐,直撲倒了眉心神輪,使他身上晃出七道灰色虛影。
七魄皆動!
蘇萱看着慘不忍睹的陸缺,震驚無比,沒想到修爲不值一提的少年,心中執念會如此之深,爲了邁一台階,可以堅持到這種地步。
隻是水晶中迸發的靈力越來越浩蕩,若是第八道靈氣落下來,便會震撼三魂……
三魂七魄皆動,則無可挽回。
隻到了這句局面,她少了個人解悶而不說,更沒辦法向朱與交待,當即就要強行制止陸缺,“你必須停,不停就會死!”
渾身劇痛的陸缺,猛然擡頭,視線銳利地看着蘇萱。
“别動,這千載難逢的提升機會,我不能錯過。”
“死了,就什麽機會都沒了。”
“我死不了!”
“别犟了。”
陸缺咬了咬牙,滿口是血,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還有底牌。”
“乾坤化氣壺,定我神魂!”
聲音落地。
一道漣漪暈散,便有白光綻開。
那抹漫漫白光萦繞陸缺周身,如一朵潔淨蓮花,遺世獨立,在三寸紅塵降下祥和平靜。
空間宛若漲開,時間宛如放緩。
在須臾與方寸裏面,定格了少年堅毅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