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以内,清明之中。
靈氣喧嚣如潮,幻作一道粗壯氣龍,不斷地向混沌區域撲打。
引得體内響起陣陣嗡鳴,宛若銅鍾。
而這朱異果雖是一樹所結,蘊含的靈力也存在差異,第二枚更勝第一枚,當完全煉化以後,其中蘊含的磅礴靈氣,直降陸缺丹田内混沌瓦解了三丈六。
此時——
清明之地已壯大到五丈八尺方圓!
陸缺緊接着煉化第三枚,第四枚……
當第四枚朱異果也被煉化殆盡,丹田内清明之地也終于達到九丈。
這是……煉氣三層!
一刹那裏。
靈氣倒流,出丹田,過經絡,沖擊周身穴竅,滌蕩四肢百骸。
更有一縷清涼,潤沃眉心“神輪”,以天地之靈氣,浣洗三魂七魄,将那在俗世紅塵滾打十六年的煙火氣減淡了許多。
一抹出塵氣從陸缺身上油然而生。
如雨中竹,谷中蘭。
天然而明淨。
那是來自于魂魄中的清澈。
一道清涼流過眉間心上,魂魄變得通徹無比,陸缺便覺得心念随之活絡,好像能夠散播到身體以外。
憑空又多出了一種感知力,這讓他能夠覺察到周圍的氣息波動。
包括靈氣!
雖然能夠感知的範圍很小,僅有四五丈方圓,但萬事起于微末,往後勤懇修行,這種感知或許能覆蓋一鎮一縣……
明月壓到枝頭,已是後夜。
打更人打了四更整的更,鑼聲在街巷裏回蕩。
陸缺這才停止了煉化朱異果。
又邁上了一階,肯定得需要一段時間去調和适應。
他拿了個幹淨瓦罐,把剩下的十二枚朱異果全放了進去,封好口,挖坑埋進了床底下。
按照《黃庭記略》記載。
朱異果果皮緻密如鐵,隻要外皮完好,保存一年,也不會造成靈氣外溢。
倒不用擔心放壞。
………
小暑節氣。
在連續悶熱幾天後,這天天氣終于陰了下來。
濃雲如墨,醞釀着雷光。
眼看就要大雨傾盆。
陸缺早晨出門,看了看天色,徑直跑到了餘盡春的木匠鋪。
這種天氣肯定得收拾木料,以免木料淋了雨,受潮變形,餘盡春年老體邁,搬運木料,恐怕身子骨受不了。
到了熟悉的木匠鋪。
陸缺一如既往地喊了聲,“餘大伯。”
鋪子後院走出一個陌生青年,有二十六七歲模樣,面相儒雅,且顯得老成持重,上下看了看陸缺,溫和道:“你是來找餘先生的吧,他已經走了,并且把這個鋪子轉給了我。”
“餘大伯去哪兒了?”
“或是雲遊四方,也或是投親靠友,我也說不準。”
“何時走的?”
“兩日前。”
陸缺猛擊了一下額頭,愧疚道:“我可真混,沒能常來拜訪餘大伯,連他離開鎖龍鎮了都不知道。”
儒雅青年淡笑道:“那是緣分盡了。”
“哎……”
“小兄弟,看你這身裝扮,怕是在鎖龍鎮上不好找到合适營生,這木匠鋪裏也恰好缺個幫手,你來幫我如何?”
陸缺搖頭道:“謝謝好意,但是我有活幹。”
“你考慮考慮。”
“不打擾了。”
陸缺環顧了木匠鋪一眼,告辭離開。
儒雅青年看着陸缺的背影,老氣橫秋地歎息了起來。
“這孩子終究還是要走自己選的路。”
青年轉身進入後院。
對了。
他也姓餘,名字也是盡春二字。
其實鎖龍鎮上這家木匠鋪,已經不知道傳承了多少年。
曆任鋪主都姓餘。
并且都是幹了五十年木匠活後,莫名離開。
這位年輕的“餘盡春”,從後院裏取了一把油紙傘,在大雨落下來時,撐傘走出木匠鋪,一路到了三槐村村口。
三槐村口呈“品”字形栽種的三棵槐樹,似已有千年之久。
大雨如簾,天地茫茫。
三株古槐卻顯得越發挺拔蒼勁。
年輕的餘盡春站在古槐前面,微微拱手,天地之間的雨勢蓦然一凝。
豆大雨珠,頓時漫天懸浮。
在這副驚世駭俗的畫面之中,餘盡春擡頭凝望滿樹槐葉,自語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還是有幾縷氣機流溢了出去。”
他又向身後說了句,“青丘出來的小姑娘,可真是标緻!”
蘇萱當即現身,一改平日裏不着調的嬉笑模樣。
恭恭敬敬地給這位年輕的餘盡春拱手行禮。
“代青丘的幾位長輩向先生問好了。”
“你家的幾位老祖宗一向可好?你不必太拘束。”
蘇萱輕喘了一口氣,笑道:“老祖們該沉睡的沉睡,該神遊的神遊,都挺好,他們都活了幾千年,難得能趕上人族與妖族和平相處的這二三百年,可得享享清福。”
餘盡春點了點頭。
蘇萱也将視線投到古槐樹上,猶豫了片刻,又問道:“餘先生,這三株古槐有何稀奇之處,值得您這樣的人如此重視。”
“你可知鎖龍鎮的由來?”
“大夏的流放之地……”
餘盡春像是想起往事,眼眸中湧現滄桑之色。
半晌後才道:“鎖龍鎮,鎖龍陣,這其實是一座困龍鎖氣的陣法。”
蘇萱一怔,“鎖龍鎮有龍?”
餘盡春擺了擺手道:“不是你想的那種龍,而是我們人族修士講的龍脈,也可稱爲一地之氣數。”
“當年人族與妖族大戰與界山,諸多人族大能修士隕落, 身隕道消,其未盡氣數就散播到了這片土地上,久而久之釀成如龍地脈。”
“這條龍脈,不能養就出來人間帝王,卻能造就出不少的卓絕修士,而此地又毗鄰界山,與你們諸多妖族領地相鄰,倘若許多傑出人族修士湧現,勢必發生争端。”
“所以欽天監就設了這困龍鎖氣大陣,将龍脈與鎮上之人隔絕了。”
“三株古槐正是陣眼。”
蘇萱肅然起敬道:“原來你們人族也爲兩族清平犧牲了不少。”
餘盡春語氣唏噓,“三千年前,人、妖兩族大戰,死的大妖與人族大能太多太多,以至于後來山河崩倒,大地傾覆,滔天洪水蔓延六百四十二年,兩族幾乎因此滅種!有如此慘痛的前車之鑒,人族與妖族都各退幾步,都是應該的。”
沉默了一會兒。
蘇萱又問道:“餘先生剛說有幾縷氣息散溢是怎麽回事?”
“有個小家夥,無意間偷了幾縷氣數,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不會是陸缺吧?”
“正是他!”
蘇萱凝眉道:“他身上好像确實有一件很不凡的寶物,我本以爲是您給他的。”
餘盡春淡笑道:“我沒有給過他修行上的任何東西,自他不願學木匠那日起,我和他的緣分已經盡了,也不會再插手他的任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