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讓派出所的把那幾個老頭老太太拘起來了,但那不過是表面強勢而已。
事實上,那幾個老人當天下午就被放出去了。
沒别的原因,七老八十的,要真在派出所出個好歹,派出所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直到現在爲止,曹主任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理這個事情。
她心裏頭清楚,如果隻是一些小矛盾,這些人肯定聽自己的。
可是,如今涉及工作崗位和一萬塊錢的賠償,這就很難辦了。
不管是街道辦還是那幾戶人家心裏頭都知道,國雨商場想要蓋起來,就一定要解決眼下的事情。
國雨商場既然遇上這麽個事情,多少肯定要出點錢了事的。
曹主任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連哄帶吓地降低一萬塊錢和兩個工作崗位這個條件。
沒想到,自己還來不及行動,國雨商場那邊就出招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狠招,不但不用賠錢,那幾家估計還要給人家把那一千多塊錢的東西和醫藥費給賠了。
更嚴重的是,涉事的幾戶人家,家裏有工作的,全都被廠裏開除了。
有了這麽一出前車之鑒,相信肯定不會再有哪些不長眼的,敢去國雨商場搗亂。
“我看,這肯定是易雲平出的主意。”
不知道爲什麽,曹主任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易雲平。
“這樣,現在去把那幾家人請到街道辦來,我跟他們好好談談。”
曹主任認真想了想,招呼季曉雪去辦這個事情。
“哎,我知道了主任,我立刻就去請人。”
季曉雪出了主任辦公室,很快去了居委會把情況說了說,居委會負責那一片區的幹事立刻行動起來。
前後不到半個小時,街道辦的會議室就坐了不少人。
曹主任等大夥兒都到齊了這才推開會議室的門進去了。
衆人這會兒心裏頭全都慌得厲害,知道街道辦請他們來肯定是爲了工地的事情。
自從昨天上午他們幾家在前門大街“揚名”之後,原本商量着共進退,一起當“萬元戶”的幾家人,早就連腸子都悔青了。
今天居委會通知他們去街道辦,曹主任要請他們談話,這些人一個個惴惴不安,萬分惶恐。
如今見曹主任來了,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她鞠躬:
“曹主任,您來了?”
“曹主任您好。”
“曹主任,您好。”
曹主任朝大夥兒擺擺手,示意大家坐下來說話。
她自己則坐在首位,把手裏拿着的資料放在桌子上,擡起頭淩厲的目光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
隻看得大夥兒全都低下了頭,這才開口說話:
“今天把你們叫來,什麽原因想必你們也都知道,我就不再解釋了。”
說到這兒,她指了指桌子上的資料:
“施工隊那邊提交上來的資料,人家丢的東西,和五個被打傷的人在醫院的總花費。”
“物料一共丢了一千兩百八十二塊錢五毛錢的,醫藥費一共花了八十八塊三毛錢。”
“有四個是骨折的,一個人也就花了十來塊錢。被許大寶拿管兒叉捅了肚子的那個,腸子都割了一塊,一個人花了小四十塊錢。”
“今天叫你們過來,是要商量商量,這個錢你們是分攤還是怎麽湊?盡快給人拿出來。”
“什麽?”
會議室的幾人頓時就變了臉色。
讓他們拿錢?
這……
當下就有人不服氣:“那我們家孩子也受傷了。”
曹主任扭頭看向此人,“啪”地一拍桌子,冷笑一聲:
“是是非非你們心裏頭很清楚,我今天叫你們來不是和你們談論誰對誰錯,而是和你們商量賠償的事情。”
“如今我們這邊商量不成,工地那邊去報派出所,到時候你們幾家的孩子可就不是賠錢這麽簡單了。”
“偷盜數額巨大,聚衆鬥毆,往輕了判都要七到十年,你們自己看着辦。”
“真以爲人家建築隊是吃幹飯的,沒招兒折騰你們是吧?”
衆人一聽“七到十年”,頓時就啞火了。
自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們腦子裏一直在想着怎麽跟建築隊要錢,壓根就沒想偷東西這一茬。
“可,可是這麽多錢,我們……我們真的拿不出來啊!”
許大陽再次開口。
曹主任瞥了許大陽一眼,淡淡開口:
“許大陽,當初爲了跟你堂哥許大茂置氣,你愣是給兒子起了名兒叫許大寶。”
“如今,你們老許家一個許大寶,一個許大陽加起來都比不上人家許大茂一個,你倒還好意思第一個開口說話?”
曹主任一說這話,衆人頓時忍俊不禁,臉上憋不住地想笑。
當年許大茂的爺爺就許大茂的父親許富貴這麽一個獨苗,許富貴和許大陽的爹是堂兄弟。
許富貴單隻脫立的一個人,自然想着跟幾個堂兄弟走得近一點,但是人家都不搭理他。
後來,許富貴當了上紅星軋鋼廠的放映員,日子過得好起來了,幾個堂兄弟又重新聯系。
後來許大茂長大了,雖然當了放映員,但娶了資本家的女兒,許大陽這一代的堂兄弟又一個個跟許大茂撇清關系。
但是,許大陽從小就被家裏人拿出來跟許大茂比,但是哪哪都比不過。
人家堂堂放映員,他就一普通工人。
人家媳婦雖然是資本家的女兒,但是長得漂亮又有錢。
再看自己媳婦,長相一般,嗓門又大,娘家也不咋的。
有一天下班出去跟工友喝酒,大夥兒又說起許大茂的事情,許大陽信誓旦旦地表示,許大茂一家子嗣不旺,許大茂這一代最多一個兒子。
我許大陽比不上他許大茂不要緊,将來我兒子就叫許大寶,跟許大茂一輩兒,就不信我們爺倆兒加一塊兒還比不過他。
自此,許大陽的兒子出生就叫許大寶,和他老子同輩。
這件事情,凡是前門大街的老人都知道,有事沒事都會拿出來當笑話說。
不過,像今天這樣,當着許大陽本人貼臉開大的,還是頭一次。
曹主任這也算是先兵後禮了,如今“兵”的這個過程走完了,就該輪到了“禮”了。
于是,她收斂臉上的怒容,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緩和起來:
“我知道,大夥兒的日子都過得不容易,想要拿出這個錢不容易,但你們摸着心口自己問問自己,要是你們家晚上進賊了,你們動手不?”
“這個事情,本來就是咱們做錯了,人家建築隊,沒招咱們沒惹咱們,你們過去偷東西,還下死手,人家不來找你們麻煩,你們反倒還去找人家麻煩。”
“這世上的事情,都是要講理的,你們自己說說,這個事情幹得合适嗎?”
“人家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正兒八經地把物料丢失的事情報派出所,你們真以爲是人家怕了你們?”
“人家以後是要開門做生意的,最喜歡的是和氣生财。不想把你們都逼得蹲笆籬子的蹲笆籬子,活不下去的活不下去,傳出去不好聽。”
“你們倒好,人家不逼你們,你們非要自個兒把自個兒往絕路上逼是不?”
幾人聽曹主任這麽說,臉色全都不好看。
不過,這一次沒有一點不服氣和不甘心,滿滿的全都是後怕和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