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陰塔生産大隊這模樣,就知道人家這是要給他唱戲了,于是趕緊從炕上下來:
“苗大隊長,既然你們這邊沒商量好,那這文件咱們改天簽,不着急啊,你們慢慢商量,坐下來好好說話,都是一個生産大隊的,千萬别傷了和氣。”
說罷,也不等苗振雲和古一鼓挽留,以一種不屬于六十歲老人的敏捷,下炕穿好鞋三兩步就出了門。
這速度,别說苗振雲和古一鼓,就連易雲平和梁書記也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耳邊響起苗振雲的叫喚聲,兩人才又回過神來,趕緊下炕穿好鞋追了出去。
苗振雲和古一鼓在屋子裏要追出來,卻被苗好田等幾個漢子攔在屋子裏要說法。
劉原三人出了陰塔往自己村子走的時候,梁書記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問:
“雲平,許同志在城裏調查得怎麽樣了,田主任……”
易雲平也想起這個事情來,趕緊解釋:
“沒事,估計就是田主任對于咱們沒給公社修房子,心裏頭不得勁兒,想給咱們使點壞。”
對于這個事情,許報國也仔細調查過。
畢竟,現在整個四九城都知道,李家溝公社劉家垣的洋柿子醬生意,是他們許家在背後支持。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明目張膽地站出來跟他們打擂台,那就相當于是要跟他們家站在對立面。
四九城雖然不少人都注意到洋柿子醬這個生意,但心裏頭都掂量過,爲了這麽事情得罪許家不值當。
說白了,還是這裏頭的利潤不太大,有能力的看不上。沒能力的不敢動手。
“如果是這樣,那就最好不過了。”
劉原得知是這麽個情況,心裏頭也放松了一些。
他最怕的就是神仙打架,最後波及他們這些小喽喽。
梁書記聞言,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那苗副大隊長這一次,可是要栽個大跟頭了。”
估計,田主任都不知道,苗振雲和古一鼓的胃口竟然這麽大,一畝地敢和他們要一千塊錢還不同意。
三人回到生産大隊,想着下一次去陰塔生産大隊的時候不用拎東西了,雖然他們如今不在乎這點,但是也不想肉包子打狗。
接下來,雷老六帶着自己的人修路,劉家垣衆人開始忙着做洋柿子醬,日子似乎又恢複到了原來的樣子。
易雲平也稍微輕松了一些,吃飯的時候幹脆去學校和媳婦一塊兒。
村子裏不少大姑娘小媳婦,老娘們,老爺們都笑話他怕老婆,但是易雲平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倒是何雨水臉紅脖子粗,覺得自家爺們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都說窮生奸計,富長良心,這句話一點沒錯。
劉家垣小學開學第一學期就入不敷出,四個生産大隊上趕着送錢。
要是換作以往,家家戶戶的肯定不願意。
就算自家孩子在學校上學,可學校還有其他生産大隊的孩子呢,那錢肯定不可能全都用在自家孩子身上。
但是如今,大夥兒日子過好了,看着那些孩子一個個面黃肌瘦,身上的衣服也是補丁打補丁,冬天都沒個厚棉襖,甚至想着不行給孩子們發點衣服吧。
再加上,易雲平經常給大家灌輸的概念:
這麽多孩子,總有一兩個能成才,要是以後長大了稍微回報一下咱們小學,那都能夠多少孩子吃喝的了?
因此,何雨水這些日子就是在忙活這個事情,不過布料是個大問題。
易雲平幹脆趁着星期天進城,到城裏的紡織廠,找到廠長把事情一說,人家立刻把錯格布拿出來,讓他們不嫌棄就用着。
每個紡織廠,都有這種錯格布,不影響使用,就是印花、印格子的時候出了差錯,或者顔料不均勻,沒辦法放到供銷社賣。
易雲平自然不嫌棄,和大隊長等人商量一番之後,弄了兩頭豬送到紡織廠,然後換了一批錯格布,又想辦法弄了些棉花,準備給孩子們做一批棉襖棉褲棉鞋。
可以說,劉家垣這個小學,真的是倒貼着讓學生上學。
天氣越來越冷,劉家垣以及附近的生産大隊的心,卻是越來越熱。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們的洋柿子醬也做出來一批又一批地往外面拉。
這些日子,進出劉家垣的卡車就沒停過。
雷老六帶着手底下的兄弟也把路修出了村子,眼瞅着就要到陰塔生産大隊的地了。
劉原、易雲平和梁書記三人再次來到陰塔生産大隊大隊部。
苗振雲還是老樣子,拉着劉原一陣訴苦之後,提出了大夥兒的條件:
一畝地三千塊錢。
好吧,這胃口确實大!
一畝地三千塊錢,二十畝地六萬塊錢,直接要了傳說中二十萬塊錢的三分之一。
易雲平心裏頭不由感歎着,大隊長真是英明神武,深知:“欲要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的道理。
雖然,他可能到現在還沒聽過這句話。
“苗老弟,說實在話,這個價錢我們實在是拿不出來!”
劉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心底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不怕苗振雲要的多,就怕他要少了。
苗振雲稍微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劉原竟然會這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不過他臉上很快就露出幾分爲難:
“哎呀,劉老哥,不瞞你說,這個價錢我也覺得貴了。要不然這麽着吧,你們回去再商量商量,我呢……再做做大夥兒的工作。”
“等過兩天大家商量出個結果,咱們再坐在一塊兒好好談,你覺得怎麽樣?”
劉原聽了這話,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易雲平這個年輕人盡忠盡職地扮演着自己“年少無知”“愣頭青”“沖動易怒”的性格:
“苗副大隊長,你也太過分了吧,上次明明說好一畝地一千塊錢,我們錢準備好了過來簽合同,你們臨時變卦。”
“如今路都要修到一半了,就等着咱們這邊協商呢,你們又要三塊錢一畝,你們分明就是在爲難我們!”
“苗副大隊長,這路可是城裏的領導給我們修的,你們陰塔生産大隊這是和城裏的領導過不去嗎?”
苗振雲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看了易雲平一眼一個字也沒有說。
在他眼裏,易雲平就算再厲害,那也不過是一個小輩而已。
長輩說話,哪有小輩插嘴的份兒?
旁邊的古一鼓臉色也不好看,扭頭看向梁書記,面無表情地問:
“古書記,你們劉家垣生産大隊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們故意爲難你們?”
“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我們大隊長這些天因爲這個事情和村民不知道說了多少好話,還不是都是爲了你們修路?”
“如果你們劉家垣覺得我們是故意爲難你們,覺得有城裏的領導給你們撐腰,那你們就去找城裏的領導協商吧!”
梁書記見狀,趕緊開口賠禮道歉:
“苗大隊長,古書記,你們千萬不要生氣,雲平這孩子年紀小,他不懂事,也是着急修路的事情。”
“這樣吧,你們的條件我們答應了,現在我們隻想要趕在下雪之前把路修了,你們也不能再推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