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梁書記就帶着易雲平兩人去公社邀請田主任去劉家垣指導工作。
田主任這幾天本來就想着找個什麽借口去劉家垣吃喝一頓,一見今天兩人主動送上門來,頓時就笑眯眯地答應下來。
易雲平雖然不知道田主任爲什麽這麽痛快就答應了,但好聽的話也不要錢,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
梁書記卻是心裏明白,姓田的這肯定是嘴饞了,想着去劉家垣吃點喝點。
要是前幾年,公社領導一提要來村子他們就犯愁,村子實在是拿不出好東西來招待。
但是現在……别的不敢說,大隊随便拿出點東西來,都能把他姓田的吃個腦滿肥腸。
田主任簡單交代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就帶上公社的一個範幹事和梁書記、易雲平一起往劉家垣去了。
大隊長在見到田主任兩人的時候,也是一臉懵逼:
這就……來了?
不過,短暫的驚愕之後,他的臉上很快露出笑容來,拉着田主任和範幹事進了大隊部屋子,招呼人準備酒菜,他則親自去提着暖壺給兩人泡茶。
易雲平則去端了炒瓜子和花生,又新拆開一盒大前門,招呼兩人炕上坐。
田主任和範幹事看着人家這排場,煙是大前門,又有瓜子、花生,還有茶葉,這日子過得比自己堂堂主任都滋潤,心底不由生出幾分酸意。
劉原人老成精,自然看出兩人的不自在,趕緊笑呵呵地招呼他:
“田主任,範幹事,您二位可别嫌棄,這都是過年留下來的,隻有像您兩位這樣的公社大領導來了,我們才會拿出來招待。”
“嘗嘗這瓜子,去年天年好了,瓜子也比前兩年好多了。”
雙方簡單寒暄兩句,外面就招呼着能吃飯了。
一個田主任,一位範幹事,作陪的除了劉家垣的“三巨頭”之外,還有四個生産大隊的生産隊長,一共九個人。
随着廚房的幾個女人端着一盤盤的菜上了桌,田主任和範幹事的眼珠子越瞪越大。
不是他們沒見過世面,實在是這才太硬了!
小雞炖蘑菇,土豆白菜炖排骨,宮保雞丁,魚香肉絲,粉條豆芽炒雞蛋,木須肉,豬耳朵,花生米,西紅柿蛋花湯。
八菜一湯!
酒是五糧液,一次性上了四瓶,二兩的白瓷酒盅一人一個。
就這個标準,田主任隻有年輕時候跟着大領導去省會城市見過一次。
不過他畢竟是公社的二把手,雖然雖然暗地不停地吞口水,但還能勉強控制住自己。
旁邊的範幹事就沒有田主任這麽強的自制力,一雙眼珠子直勾勾的瞪着炕桌上的飯菜,一個勁地吞口水。
那樣子就跟活生生地餓了幾百年似的,看得一旁的田主任直皺眉頭。
心裏頭暗暗想着:以後出門可千萬不能再帶姓範的,太他媽的給自己丢人了!
兩個領導六人作陪,再加上今天這排場,那還能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
況且,就沖着那四瓶五糧液,就算真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想必田主任和範幹事,也是可以原諒的。
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到最後炕桌上所有人都臉紅脖子粗,滿嘴的酒氣能熏死個人。
劉原這個大隊長已經醉得雙眼迷離,說話都開始大舌頭了:
“田主任,田主任,您在我老劉心裏是這個!”
他說着話,朝田主任豎了個大拇指:
“您帶着範幹事來咱劉家垣視察工作,是咱劉家垣的榮幸,這酒桌上要是有什麽您不滿意的地方,您盡管提出來。”
“隻要能辦到的,我老劉絕不皺一皺眉頭。”
田主任也喝了不少酒,臉頰也紅得厲害,但是人看着還沒迷糊,笑着朝劉原舉起酒盅來:
“劉大隊長客氣了,就今兒這排場,在整個公社也是頭一份,咱們劉家垣這麽支持公社的工作,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來來來,咱再喝一個,咱劉家垣以後可不能跟我老田生分了!”
劉原舉起酒盅跟田主任碰了碰,舉起酒盅一飲而盡,拿着筷子夾了顆花生米吃了,壓了壓翻湧的酒氣。
不過,田主任明顯注意到,劉原說話的時候雙眼已經變得迷離:
“田主任,您這話說得對我老劉胃口,我老劉在劉家垣當了這麽多年大隊長,招待過不少公社的領導,像您這樣一心地爲咱公社群衆考慮的還是頭一個。”
“像您這樣的好領導,不該……不該……”
劉原話說到一半,頭一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田主任正聽到關鍵的時候,突然沒了下文,心裏頭正癢癢呢,但也不好再追問。
他給旁邊的範幹事使了個眼色,範幹事立刻表示自己要上廁所去,讓劉樹這個一隊的隊長帶自己去。
劉樹雖然喝了不少,但人看着很清醒,立刻下炕穿鞋帶着範幹事上外頭去了。
兩個男人去廁所放了水,範幹事站在院子外面笑着從褲兜掏出一盒紙煙來給劉樹也遞了一根。
劉樹頓時一臉受寵若驚地接過範幹事遞過來的煙,趕緊拿出火柴劃着火先給範幹事點了,這才給自己也點着了。
範幹事狠狠吸了兩口煙,吐出濃濃的白煙,感受着冷風吹在身上,人也更加清醒了幾分。
他扭頭看向劉樹,裝作不經意地問:
“劉隊長,剛才在屋子裏,我怎麽聽着劉大隊長說的那話有點兒深意啊?”
劉樹嘿嘿一笑,心裏頭想着,我就等着你問這個呢。
不過,他還是尴尬地笑了笑,擺擺手表示:
“範幹事,您多想了,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範幹事也不惱,伸手朝一個方向指了指,眯着眼睛看過去:
“劉隊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村報上去的資料中,小學就是要朝那個方向建吧?”
劉樹順着範幹事指的方向看過去,随即點頭說道:
“對對對,範幹事您記性真好,就是那塊兒的。”
範幹事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劉隊長,田主任對于你們修學校的事情很上心,這些天一直在研究你們交上去的材料,并且已經開始交代下面的人實地勘測了。”
“依我看,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你說他這會兒要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你們這學校估計要明年才能開始修吧?”
劉樹聞言,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扭頭朝左右看了看,見一個人沒有,這才湊到範幹事身邊,小聲說道:
“範幹事,你也知道,大隊長是我六叔,這個事情除了我六叔、梁書記和易會計,也就我一個人知道。”
“爲了我們村的小學能順利修建,我今兒拼着被我六叔罵一頓,也要把這事情偷偷告訴您,您可千萬不要張揚出去。”
範幹事見劉樹這麽上道,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劉隊長放心,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或許不知道,但是田主任來劉家垣視察隻帶我一個,這不就能說明很多問題了嗎?”
劉樹點點頭,這才小聲開口把虞小草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最後把康爲鴻對虞小草的要求也說出來。
“範幹事,虞小草現在和家裏頭決裂,戶口也落在我們村三隊,這個事情她肯定是不敢瞎說的。”
“而且,她也知道,一旦田主任真的因爲這個事情被康校長抓住了小鞭子,她的處境就會變得跟以前的賀翠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