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突然沒了,再加上又是被砒霜毒死的,她自然知道其中肯定是有貓膩的。
當大哥找她幫忙的時候,她心底其實已經大概的猜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可那隻是猜測,秦淮茹甚至有些僥幸的想着,也可能大哥也是受人指使來找自己,動手的并不是他。
可如今,當真相赤裸裸地擺在眼前的時候,她是真的忍不住想沖到大哥身邊大聲地質問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可是,秦淮茹又明白,她娘已經走了,自己再說什麽都已經無濟于事了。
人群中的秦大富和趙銀貴相互使着眼色,暗中早已經達成了協議。
黃大偉卻是不管這些,見秦淮根如此不堪,就知道他的心理防線已經破了,現在是審訊的最關鍵的時候。
“秦淮根,事到如今你還要隐瞞嗎?”
秦淮根聽到黃大偉的話,又扭頭看向人群中的秦大富和趙銀貴,見他們面色如常,仿佛一點不知情。
秦淮根心底一沉,莫名地感覺到一股危機,他轉頭看向黃大偉,一字一句地開口:
“洋柿子醬是我們屯大隊長秦大富給我的,是他找我讓我給我娘下毒。”
黃大偉一見秦淮根松口了,心底頓時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有了突破口就好,要不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秦淮根死活不開口,他們面子上也不好看。
“冤枉啊,冤枉,秦淮根,是你自己想下毒害你娘,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娘的那個藥,兩塊錢一瓶,月月最少要一瓶,你們兄弟三個又不想掏錢,又怕屯裏人說你們三個兒養不了一個娘,還要讓嫁出去的女兒給老娘買藥,這才動了歹毒的心思,跟我有什麽關系?”
“再說了,我跟你們家沒仇沒怨的,我好端端的幹嘛要害人?”
不等秦淮根說完,站在人群中的秦大富頓時就開始喊冤。
衆人聽秦大富這麽說,也都覺得這話有道理。
秦淮根見秦大富竟然換成這麽一副嘴臉,原先心中的所有内疚和恐懼在這一刻盡數化作滿磅礴的怒意:
“秦大富,你撺掇我對我媽下毒,壓根不是因爲和我們家有仇,而是想通過這個事情,把劉家垣的洋柿子醬名聲搞臭了。”
“那天晚上,你帶着我去趙家山大隊長趙銀貴家裏的時候是怎麽說的?”
“隻要我娘吃劉家垣的洋柿子醬沒了,就讓我一口咬定是劉家垣的洋柿子醬吃死了人。”
“趙大隊長說了,到時候人都死了,就算是城裏的公安來了也沒辦法,總不能把人的肚子剖開檢查吧。”
“你們兩個還說了,隻要把劉家垣洋柿子醬的名聲搞臭了,那城裏那麽多工廠和單位就會把原本給劉家垣的洋柿子醬訂單給我們做。”
“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掙更多的錢!”
秦淮根三言兩語,不但把秦大富供出來,甚至連趙家山大隊長趙銀貴也被拉下水。
圍觀的衆人聽了秦淮根的話,全都驚得瞪大了眼珠子,沒想到這個事情的内情竟然是這樣的。
他們還以爲是秦淮根嫌自己老娘吃藥花錢,這才下了毒手呢!
原來,搭上一條人命竟然是因爲想要把劉家垣洋柿子醬的名聲搞臭了,好讓趙家山等幾個生産大隊掙錢。
不得不說,這計策真是太毒了!
這幸虧劉家垣留了一手,裝洋柿子醬的玻璃瓶底有生産日期,要不然這次可真就是黃泥掉褲裆,不是屎也成屎了。
“秦淮根,你胡說八道什麽,你們秦家屯的事情跟我有什麽關系?”
趙銀貴也有點急了,這會兒這麽多人圍觀呢,要是大夥兒都信了秦淮根的話,那他趙銀貴以後還怎麽在趙家山當這個大隊長?
“再說了,今天之前我都不認識你,更别提你上我家的事情!”
“站出來說話!”
黃大偉看向秦大富和趙銀貴兩人,面色有些冷。
趙家山和劉家垣做洋柿子醬的事情他自然知道,甚至他們一開始的偵查方向就是這個。
隻不過,如今隻能抓到一個秦淮根。
趙銀貴和秦大富不敢怠慢,趕緊從人群中站出來,看向黃大偉的時候,全都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黃大偉看了兩人一眼,這才把目光落在秦淮根身上問:
“你說的這些有什麽證據?”
秦淮根認真想了半天,這才開口問:
“他們說這個事情辦了給我八十塊錢,提前給了三十,算不算證據?”
聽到八十塊錢,秦淮木和秦淮水明顯身子一顫,臉色都有點白。
他們兩個,可是也參與分錢了。
别人沒注意到這兄弟兩個細微的變化,但是秦淮茹就坐在他們身邊,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的心,更涼了!
擡頭看了看身邊的父親,她強行壓下心頭的酸楚和傷痛,隻想着這次回去之後,盡量少回娘家。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我們什麽時候給你錢了?”
秦大富有點沉不住氣,因爲洋柿子醬是他給秦淮根的,錢也是他給秦淮根的。
秦淮根不想搭理他,隻是繼續說:
“那三十塊錢,就放在家裏的五鬥櫃的那個紅花布包袱的夾層裏,我媳婦都不知道。”
黃大偉朝身邊兩個同志使了個眼色,其中一人立刻跟李寶田招呼了一聲,帶着兩個民兵往秦家屯去了。
“你放屁,誰知道那三十塊錢是不是你自己存的,誰能證明那錢是我給你的?”
秦大富徹底慌了。
圍觀衆人見秦大富這模樣,原本的懷疑這會兒已經徹底确定了:
事情還真像秦淮根說的那樣。
原來,老秦媳婦的死,真的隻是爲了把劉家垣洋柿子醬的名聲搞臭了!
趙銀貴擡起眼皮看向秦大富,心裏頭微微的歎了口氣:
原本,他還想把秦大富保住,這個事情過去之後繼續做洋柿子醬。
可看如今這情況,秦大富似乎也要栽了!
秦淮根這會兒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撇了秦大富一眼,開口說道:
“我家一年收入多少錢,會計知道得一清二楚,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而且,給我的錢都是十塊一張的大團結,我倒是想有這麽多存款呢,可惜掙不下這麽多錢。”
黃大偉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問:“秦家屯的會計和書記來了沒有?”
圍觀的人群中立刻有兩個中年人站出來:
“我叫秦大飛,是秦家屯的書記。”
“我叫秦大保,是秦家屯的會計。”
黃大偉朝兩人點點頭:“秦大保,秦淮根家這幾年的收入,你能記得嗎?”
秦大保想了想:“仔細的沒記住,不過這幾年的大概收入我還是知道的。”
“嗯,不用太詳細。按照你的估計,秦淮根家裏能有三十塊錢存款嗎?”
秦大富一聽黃大偉問這個問題,一顆心頓時就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扭頭看向秦大保,臉色有些發白。
秦大保和秦大飛雖然跟他是同輩人,而且都姓秦,但彼此都已經出了五服。
平常在村子裏,他更是仗着自己大隊長的身份,壓得這兩人擡不起頭來。
如今……
想到這兒,秦大富的一顆心又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