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當時三人都在地裏幹活,不少村民都能作證。
唯有秦淮根,面色慘白,嘴唇哆嗦,不過還是把自己回家的事情說了出來。
“今年正月,淮茹回來的時候給家裏帶了一瓶洋柿子醬,家裏頭舍不得吃,一直留到現在。”
“我想着那東西已經放了小一年,再不吃怕壞了,這才回家跟我娘說了一聲。”
“大夥兒都知道,我娘有肺結核,我想着這洋柿子醬是好東西,所以就讓她多吃了兩口,誰能想到……”
說到這兒,秦淮根已經眼眶通紅,淚水漣漣。
這副模樣倒是一點沒作假,畢竟是自己老娘沒了,傷心難過肯定是有的。
說到這兒,秦淮根猛的擡頭看向易雲平三人,那張老實巴交的臉此時開始扭曲:
“一定是劉家垣的洋柿子醬出問題了,要不然我娘怎麽可能會死?”
易雲平、劉原、梁書記三人坐在條凳上全都沉默着不說話,不是沒話說,主要是覺得還不到他們發揮的時候。
秦淮根見狀,以爲他們是心虛,底氣更足,直接從條凳上站起來,伸手指着易雲平三人大吼:
“我娘就是吃了他們的洋柿子才出事的。”
黃大偉冷冷看了一眼秦淮根:
“我剛才說了,江水娥是死于砒霜中毒。”
秦淮根聽到這話,下意識的擡頭看向黃大偉,感到到對方目光中的冷意,剛才莫名生出的膽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圍觀的衆人也全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老秦媳婦一個月要花兩塊錢買藥的情況已經被傳開了。
都是鄉下人,一年到頭能攢個五塊十塊的就算是好人家了。
老秦媳婦一個月兩塊錢,一年到頭光買藥就要花二十四塊錢,而且這可不是一年兩年就完事。
如果那藥吃了真管用,老秦媳婦再活個五六年,甚至七八年,那整個老秦家都要被拖垮了。
所以,大夥兒現在看秦家兄弟,是怎麽看都覺得這事兒是老秦家自己給洋柿子醬下了砒霜,然後再借着老秦媳婦的死訛劉家垣一筆。
不過,此刻院子裏被審問的幾人,自然是不知道圍觀衆人的心思。
黃大偉清了清嗓子,現場頓時安靜下來,隻聽他繼續說道:
“現場還有帶回去的半瓶洋柿子醬,經過我們市局檢驗,裏面确實被下了砒霜,而且量很大。”
此話一出,現在頓時嘩然。
如果說,剛才大夥兒覺得老秦家自己動手是猜測的話,那麽現在已經基本能确定了。
假如說,劉家垣有某個人跟老秦家有仇怨,想要下毒害人。
那,他是怎麽能确定,自己動過手腳的這瓶洋柿子醬,一定就能到了老秦家手裏?
這一點根本沒法确定,畢竟人家劉家垣的洋柿子醬都是賣給城裏的廠子。
那個人要是真能算到,這瓶有毒的洋柿子醬能被廠裏分到秦淮茹手裏,然後再由秦淮茹的手送到老秦家毒死老秦媳婦,那這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秦淮根一聽這話,頓時雙眼一亮,扯着嗓子大叫起來:
“公安同志,我說得沒錯吧?那洋柿子醬确實有問題,要不然我娘也不會……”
說到這兒,秦淮根突然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
老娘已經把洋柿子醬吃到肚子裏了,區裏的公安局是怎麽發現她砒霜中毒的?
就像趙大隊長說的那樣,東西都已經吃到肚子裏了,難不成他們還能剖開肚子看不成?
畢竟,這世上的毒藥可不止有砒霜一種!
想到這兒,秦淮根本顧不得害怕,強撐着擡頭看向黃大偉問:
“公安同志,我想問問你們怎麽确定我娘是砒霜中毒的,不是其他的什麽毒藥?”
黃大偉似乎早就想到秦淮根會問這個問題,當即從随身的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來:
“這份鑒定報告是我們局裏的法醫出的,他們在江水娥的腸胃中發現了還未消化的洋柿子醬。”
“然後,從洋柿子醬中提取出了砒霜的成分,再結合死者的面部特征,從而确定死者死于砒霜中毒。”
“什麽?”
秦淮根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亂,他沒聽懂這話是什麽意思。
下意識的,他扭頭看向自己二妹秦淮茹,想要讓她幫忙解釋解釋。
秦淮茹坐在父親旁邊,見大哥朝自己看過來,就解釋道:
“黃公安的意思是,他們從咱媽的胃裏發現了有毒的洋柿子醬。”
秦淮根渾身一愣,滿臉的不敢置信:
“這,這怎麽可能,人都沒了,怎麽可能把吃的東西吐出來?”
秦淮茹這次看也不想看自己大哥,隻是補充了一句:
“死人的案子是大案子,不管是什麽人,隻要被拉到了公安局,都要解剖的。”
“解剖?”
秦淮根聽得滿頭霧水,他身邊的秦大永父子三人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就是把人開膛破肚,看人生前吃了什麽東西,體内的心髒脾胃有沒有中毒的現象。”
秦大永父子三人驚得目瞪口呆,嘴唇蠕動着想要說點什麽,但大腦卻一片空白。
秦淮根聽到“開膛破肚”“看人生前吃了什麽東西”這類的話,瞬間就變了臉色。
他先是滿臉不敢置信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随即又擡頭看向黃大偉,滿臉悲憤地扯着嗓子嘶吼起來:
“我娘活了一輩子,吃了大半輩子的苦,結果臨了臨了還要被你們開膛破肚,你們……你們還有良心嗎?”
這最後一句話,秦淮根喊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圍觀的衆人見到他這幅神态,再看他雙眼落淚,渾身顫抖的模樣,一時間也是連連歎氣。
開膛破肚!
人活着受罪就算了,死了還不得安生,實在是……
想到這兒,大夥兒看向黃大偉幾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
黃大偉冷笑一聲:“那我問你,你娘吃了大半輩子的苦,你就忍心看着她不明不白的走嗎?”
秦淮根頓時語塞,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
“我娘是吃了劉家垣的洋柿子醬才沒的,她……”
話沒說完,就被黃大偉擺手打斷了:
“既然你說你娘是吃了劉家垣的洋柿子醬才沒的,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們家這瓶洋柿醬是哪兒來的?”
“據我所知,劉家垣的洋柿子醬全都賣給了城裏的工廠和機關單位,并不單另的賣給個人。”
秦淮根聽到黃大偉問這個問題,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心底總确是得意起來。
幸虧,他早就有所準備!
“我在開頭的時候就已經說了,這瓶洋柿子醬是今年正月我妹妹回娘家的時候給帶的,當時家裏一直舍不得吃,就留到了現在。”
黃大偉看着秦淮根,目光淩厲,面色陰沉:
“也就是說,這瓶洋柿子醬是劉家垣村去年生産的?”
秦淮根微微一愣,雖然不知道黃大偉爲什麽這麽要,但還是點點頭:
“我妹妹正月拿出來的,洋柿子醬自然是去年生産的。”
黃大偉點點頭,目光又落在秦淮茹身上:
“秦淮茹,你大哥秦淮根說的情況屬實嗎?”
秦淮茹點點頭:“我今年正月回娘家的時候,确實給我媽帶了一瓶洋柿子醬,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廠裏發的福利。”
圍觀衆人聽到這秦淮茹這話,又是一陣嘩然。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以爲是劉家垣的洋柿子醬出問題了。
結果,又知道了老秦媳婦有肺結核的事情。
如今,又聽這洋柿子醬是秦淮茹這個女兒給娘家的,他們的腦子徹底亂了。
這老秦媳婦,到底是怎麽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