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食堂吃飯也是要錢和票的,好在這兩口子不缺這個錢。
兩人剛剛坐下來,食堂不少老師都朝這邊看過來:
城裏調來的何老師,年輕漂亮,現在又是年級組長,可惜早早就結婚了。
不少男老師暗地裏打聽過,知道何老師的男人隻是劉家垣的村書記,心底覺得何組長人傻好騙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見見她男人。
今天,總算是見着真人了!
也怪不得何老師能看上他,人長得好看,看着特别有精神,形态舉止看着一點也沒有鄉下人的拘謹。
而且,更讓大夥兒驚訝的是,他手腕上竟然戴着一塊手表!
這手表可是好東西,别說是他們這些老師,就算是校長也弄不到。
一來,手表本身就不便宜,二來壓根弄不到手表票。
聽說,何老師上班騎的自行車,也是她男人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易雲平兩口子确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自顧自的開始吃飯。“你們公社這個孫書記來過我們學校一次,感覺不太好相處,一看就是城裏來的。”
不得不說,何雨水看人的眼光是真的準。
不過,有一點讓易雲平詫異:“城裏來的?”
何雨水點點頭:“他說話的語氣,對人的态度,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來。”
易雲平點點頭,倒是沒懷疑媳婦這話的正确性。
現在,城裏人都是吃的商品糧,住着國家給分配的房子,就算是家裏都揭不開鍋了,但見着鄉下人,那都是帶着一股子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或許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鄉下人卻是能真真切切地感覺的出來。
公社
易雲平走後,趙成才就進來收拾桌子上的茶水,孫書記起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慢條斯理地開口:
“小趙啊,你認爲這位易會計是個什麽樣的人?”
趙成才兩隻手端着兩杯茶水,微微躬着腰站在孫書記對面,略顯拘謹地開口:
“孫書記,易雲平雖然年輕,但是因爲洋柿子醬這個事情,在劉家垣很有威望,去年年底劉家垣的村民,一戶分了大幾十塊錢。”
趙成才到現在心裏都有點惶恐,他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怎麽就被提拔成書記秘書了。
但是,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了!
孫書記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輕輕地點頭:
“恩,确實是年輕有爲,不過洋柿子醬這個事情,我認爲大家可以一起做嘛,帶動咱們公社所有的農民一起創收才是正路。”
“我聽說,你父親是趙家山生産大隊的大隊長?”
趙成才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他突然就明白自己爲什麽會在幾個年輕人中脫穎而出,成爲孫書記的秘書了。
下一秒,他心跳加速,血液沸騰,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開始歡呼雀躍。
所有李家溝公社的生産大隊,哪個不知道劉家垣做洋柿子醬掙錢了?
哪個生産大隊不想做?
可是,一來大夥兒都不知道這洋柿子醬到底要怎麽做,人家劉家垣的洋柿子醬可是号稱能放一年的。
要是後期出問題了,那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二來,這裝洋柿子醬的玻璃瓶子,他們也沒地兒買去啊,想要去玻璃廠買玻璃瓶子,沒有個能靠得住的人可不行。
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洋柿子醬做出來了往哪兒賣?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劉家垣一樣,能在城裏頭有那麽多關系。
趙成才每次回家的時候,他爸都會跟他提這個事情,讓他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弄清楚這個洋柿子醬到底是怎麽做的。
如今聽孫書記這意思,明顯也是對洋柿子醬這個事情上心了。
趙成才強行壓下心底的狂喜,正色說道:
“是的,書記,您有什麽事情就吩咐,我爸一定想方設法地幫您辦。”
孫書記點點頭:“恩,我還是那句話,洋柿子醬這個東西,劉家垣村能做,其他村子也能做。”
“畢竟,公社這麽多生産大隊,不能隻讓劉家垣的四個生産大隊自主創收進步,其他生産大隊還停留在吃不飽飯的階段。”
“這樣,你讓你爸和其他幾個生産大隊的大隊長有時間了來我這兒一趟,眼瞅着收秋了,這個事情要抓緊。”
“書記您放心,我今天下班回家就通知我爸,讓他和另外幾個大隊長一塊兒來見您。”
趙成才清楚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事情不論對他還是對他爸,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會。
如果這個事情辦好了,孫書記能有多少好處他不關心,他隻知道他和他爸在村子的威望肯定會更上一層樓。
“書記,您來李家溝之後還沒出去看看吧?今天土疙瘩那邊有集市,您想不想去看看?”
土疙瘩是李家溝東邊的一塊空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次集市。
十裏八村的農民,都趁着這個時間把自家的東西帶到集市上,以物換物。
上頭對這種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太過分就不會出面幹涉。
不管怎麽樣,老百姓手裏的東西肯定是要流通的,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
孫書記聞言雙眼一亮,立刻放下手裏的筆站起來:
“你别說,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趣事,咱這就去看看。”
趙成才見自己這馬屁拍對了,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來,帶着孫書記就往土疙瘩那邊去了。
這會兒雖然是農忙的時候,但自留地的蔬菜都熟了,不少女人都把自家的東西拿到集市上換點家裏沒有的。
都不是頭一次趕集,規矩大家也都清楚,不管想要什麽,都隻能說換,不能說買、賣二字。
孫書記和趙成才去的時候,集會上已經有不少人了。
土疙瘩地形不算太大,想要置換東西的農民自發地拿着小馬紮坐在兩邊,把要置換的東西放在面前。
中間則空出了一條路,好讓其他人能來回走動,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
孫書記和趙成才自然沒有什麽要置換的,隻是在中間那條土路上慢慢走。
集市的人不少,大多是三四十歲的婦女牽着孩子,拿着東西置換。
孫書記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正想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身穿藍色碎花連衣裙的女人出現在人群中。
這個女人看模樣應該是嫁人了,不過年紀并不大,一身連衣裙将她姣好的身型襯托得玲珑有緻。
更難得的是,這個女人膚色白淨,紮着兩根黑黝黝的麻花辮,辮子末端還系着兩根紅繩,一雙眼睛又大又亮,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城裏的姑娘來了。
趙成才順着孫書記的目光看過去,心髒“咚”地跳了一下。
書記看的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在公社教書的賀翠蘭。
别問他爲什麽認識這個女人,問就是兩人以前深入交流過,彼此對對方都比較滿意。
趙成才身爲一個見過吃過的男人,自然知道孫書記打量賀翠蘭是什麽意思,當即往前走了兩步,笑吟吟朝賀翠蘭開口:
“賀翠蘭,你也來趕集啊?”
賀翠蘭是聽說土疙瘩有集會偷偷跑出來的,一天到晚得在地裏抓蟲子,實在是太累了。
一見趙成才跟自己打招呼,賀翠蘭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哎,趙幹事,你這大忙人怎麽也來這地方了?”
趙成才趕緊給賀翠蘭遞了個眼色正色說道:
“我是陪着孫書記來的,孫書記第一次來集市,正想有個熟人給說道說道這裏頭的情況呢。”
賀翠蘭一聽“孫書記”三個字,一雙眼睛頓時就射出精光來:
“哎,那敢情好,趕集這事兒我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