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配有專門的廚房,要是大家不想做就去食堂打飯,今天有客人在,許母親自下廚。
五個人,四菜一湯,味道不錯。
吃飯的時候,許父和易雲平聊了幾句當前的局勢,還有一些農民創收的話題,易雲平都說得有模有樣的,倒是讓許父刮目相看。
他知道易雲平這孩子比一般鄉下人多些見識,但真沒想到竟然能有這麽多見識。
就洋柿子醬這個事情,許父試探他們有沒有建廠的想法,但被易雲平一口否決了。
他表示,一旦建廠,随着時間的推移,農民的利益會被一步步壓縮。
他做這個事情的初衷隻是爲了村子裏能吃飽飯,并沒有其他太多的要求。
許父又問,你胸懷大義,難道就甘于一輩子窩在一個小山村裏過一生嗎?
甚至,言語中透露出要是易雲平想進城,他可以幫忙安排一個合适的工作。
但是,易雲平依舊一口拒絕了。
他的原話是:“城裏有的是胸懷大義,幹勁十足的年輕人,不缺他易雲平一個。”
“但是,劉家垣村沒了他易雲平,大夥兒就少了一條創收的路子。”
最後更是開玩笑地表示:“我是祖國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許父哈哈大笑,心底對于易雲平的評價更是高上幾分。
如今的年輕人,肚子裏頭稍微有點東西,就一個個舞舞煊煊的,什麽話都能說得出口,恨不得天老大他老二呢。
像易雲平這樣腳踏實地的年輕人,真的不多!
一頓飯吃完,許報國拎着從他老子卧室拿出來的特供煙酒出門去了。
這一站直奔李副廠長家裏,而且是開着吉普車去的。
李副廠長這會兒剛在家吃完飯,拾掇拾掇準備出門去找自己的小情兒呢。
結果,剛下樓就見易雲平拎着東西從一輛吉普車上下來,開車的是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他雖然沒見過,但看那一身氣質就是部隊出來的。
“李廠長,您這是出去啊?”
易雲平看見李副廠長,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來。
李副廠長看了一眼易雲平手裏拎着的布兜子,心裏頭有些不高興。
我找你定了兩萬塊錢的貨,你上門就給我拎這點東西?
這要是沒有許報國在旁邊,他肯定扭頭就走了。
“哎,易會計,來來來,上家裏說話。”
說着話,又看向剛剛停好吉普車的許報國,笑吟吟地問:
“這位同志是……”
易雲平趕緊介紹:“李廠長,這是許報國同志,洋柿子醬的生意他也有份。”
李副廠長是個精明人,知道“他也有份”這四個字代表着什麽意思,趕緊伸手跟許報國握手:
“許同志你好。”
許報國也伸手跟李副廠長握了握,表情不鹹不淡的,李副廠長也沒生氣。
三人一塊兒上了樓,李副廠長推門請兩人進屋,常見的兩室一廳格局,布置得簡單大氣。
“你不是要出去嗎,怎麽……”
伴随着一道女聲從廚房傳出來,一個看着三十來歲的女人出現在三人面前。
一見有客人來了,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來:
“有客人來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你們坐下說話,我去倒水。”
“謝謝嫂子。”
許報國和易雲平道了聲謝,李副廠長招呼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楊翠芳端着茶水出來放在茶幾上,盯着許報國看了半天,有些疑惑地問:
“你是許叔家的小四?”
許報國嘿嘿笑着點頭:“嫂子,就是我,沒想到您還記着我呢。”
楊翠芳哎呀了一聲笑道:“還真是你,這都多少年沒見了,要不然今兒在家遇上了,我還真不敢認。”
李副廠長見媳婦認識許報國,就知道這許報國肯定大有來頭,心裏頭頓時高興起來。
楊翠芳跟許報國簡單叙舊幾句,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易雲平把煙酒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李廠長,這次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麽土特産,就上許叔家拿了兩瓶酒,兩條煙,您可别嫌棄。”
李副廠長一看那煙、酒包裝上的特供兩個字,一顆心差點就從嗓子裏眼裏跳出來了。
這樣的好東西,他自然是見過的。
逢年過節的帶着媳婦回娘家的時候,嶽父會給他拿一盒,至于酒肯定帶不回來,一般都是在桌子上喝了。
如今,易雲平這小子竟然不聲不響地給他帶了兩條煙,兩瓶酒,這……
就這牌面還讓自己不要嫌棄?
他這怕不是來寒碜自己的吧?
不過,李副廠長不在乎,要是有人天天這麽寒碜他,他天天能高興的笑掉大牙。
送完禮之後,李副廠長親自把兩人送下樓,要不是易雲平再三拒絕,他都想邀請兩人在家吃頓飯了。
等吉普車開走了,李副廠長這才上樓進了屋子,見媳婦已經把煙酒收起來,于是乎湊到媳婦身邊小聲問:
“翠芳,那許報國到底是什麽來曆?”
楊翠芳沒好氣地瞪了自己爺們一眼:
“你不是要出門去找你那相好的嗎,趕緊走,别在這兒礙我的眼。”
李副廠長不管是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上都是能屈能伸的主兒,見媳婦跟自己耍起了小性子,當即耐着性子哄了幾句。
楊翠芳心情好了點,這才開口說道:
“他是楊首長家的小四,前幾年被禦林軍看上,特招進去,這幾年一直沒見。”
“前些日子聽說受了重傷退出一線了,不過現在還在國字開頭那個部門挂着閑職。”
“我們家小時候跟他們家住一個大院,不過這些年他們家倒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四個孩子也都挺好。”
說到這兒,楊翠芳重重的歎了口氣:
人家倒是越來越有能耐了,反觀她們家卻是一直在走下坡路了,幾個兄弟姐妹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
萬一有一天,她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現在住的大院估計都要被收回。
李副廠長并沒有注意到媳婦的小心思,反而因爲自己偶然間搭上了這麽一條人脈而興奮不已。
易雲平和許報國出了李副廠長家,又開着吉普車往第一軋鋼廠去了。
四九城不止有紅星軋鋼廠這麽一個軋鋼廠,事實上紅星軋鋼廠在四九城的軋鋼廠中就算不墊底,但也排不到前面去。
而許報國即将要去的第一軋鋼廠,那可是四九城名副其實的第一軋鋼廠。
“我二哥是第一軋鋼廠的副廠長,正好管後勤的,李副廠長那兒有五萬瓶訂單,自家生意我二哥肯定也要照顧過。”
易雲平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許報國,嘴唇動了動,最後忍不住來了一句:
“你悠着點,要是訂單太多,年前弄不完怎麽辦?”
許報國看了他一眼:“等收秋以後就沒什麽事情,把村子裏所有人都動員起來,肯定弄得完。”
易雲平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
第一軋鋼廠的大門外,許報國停下吉普車把自己的證件遞給門口的保安。
易雲平注意到,保安拿着證件的手都哆嗦了一下,不過還是硬着頭皮去打電話求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