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她是有些害怕的!
她害怕一進屋就看見自己爺們坐在炕上,手裏拿着刀要殺了她。
她害怕自己一進屋,爺們就坐在炕上,死死盯着她,問她這麽長時間去哪兒了。
可是,等她蹑手蹑腳地進屋之後,什麽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很平靜。
她的爺們還躺在炕上睡得跟死豬一樣,呼噜聲打得震天響,壓根沒察覺到她的離開。
賀翠紅躺在炕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但卻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着。
耳邊聽着高旺才那震天響的呼噜,她的心中不知怎麽地突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報複的快感來。
高旺才,你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如今也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能拿我怎麽辦?
要是有一天,你知道這個事情了,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第二天一大早,二隊大隊部沉寂已久的大喇叭突然響起來,高旺才那高亢的聲音在通過大喇叭傳入二隊所有人的耳中:
“老少爺們,從今天開始,大隊部重新開始吃大鍋飯,大夥兒聽鈴聲打水吃飯,吃完飯之後開始安排生産任務。”
“眼瞅着開春了,公社把春種也發下來了,再不忙活就趕不上播種了。”
二隊衆人聽了廣播,并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反而是猜想中的某些事情得到了證實。
昨天他們盯了一天,也沒見一隊或者四隊給大隊部運糧食,大隊部怎麽突然就有糧食了?
除了高旺才兄弟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送進去的,還能有其他答案嗎?
隊長,他真的貪污了大夥兒的口糧!
他不但貪污了大夥兒的口糧,還軟硬皆施讓大夥兒給易雲平跪下,逼着易雲平給二隊批糧食。
要不是梁書記出面,易雲平就算是頂不住壓力給他們批了糧食,估計最後到他們手裏的也沒多少。
高有才想得沒錯,人心一旦散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當天早上去大隊部集合的時候,大夥兒雖然笑吟吟地跟高旺才這個隊長打招呼,但是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的。
高旺才見大夥兒的表情跟以往沒什麽異常,心頭也放松了幾分,就算有幾個刺頭他也不怕。
畢竟,民兵大隊還有三四十号人,這些人全都聽自己的。
熱湯熱水的喝了一些之後,就開始分配各個小隊任務,對于這些事情高旺才信手拈來,不到半個鍾頭就把各項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他身爲隊長,自然是不跟其他人一起下地幹活的,平日裏都是坐在大隊部統籌整個生産大隊,并且每天拿的都是全工分。
這個事情,大夥兒雖然嘴上不說,但心底全都嘀咕。
村子裏四個生産大隊,人家其他三個隊長全都是和其他人一樣同工同勞。
平常沒事的時候,就連劉原這個大隊長,也都跟着大夥兒一塊下地幹活。
偏你高旺才就比旁人高貴到哪兒去了,還統籌整個生産大隊的工作?
生産任務一分,隊長還有個屁的工作,無非就是坐在大隊部,跟做飯的那幾個老娘們勾勾搭搭的,真以爲大夥兒都不知道?
其他三個生産大隊,負責做飯的都是隊長老婆,偏偏他們二隊負責做飯的是民兵隊長的老婆柳小燕,也就是隊長的弟媳婦。
要說這裏頭沒什麽彎彎繞的說道,誰信呢?
當然,這種事情大夥兒也都隻敢在肚子裏嘀咕,誰也不敢說出口。
不過,這個事情他們還真是冤枉高旺才了,他之所以讓柳小燕這個弟媳婦負責做飯的事情,主要是因爲自己媳婦屁本事沒有,就長了一張會胡咧咧的嘴。
給大隊部做飯這個事情看着不大,但裏頭可有不少說道。
而且,做飯這個事情也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畢竟老話說得好:“災荒年餓不着廚子。”“廚子不偷,五谷不收。”
所以,柳小燕帶着做飯的十幾個老娘們,要麽是小隊長的老婆,要麽是民兵老婆。
換句話說,這些人都是他高旺才的鐵杆擁護者!
想到這兒,高旺才就鬧心得厲害,要是自己媳婦長點腦子,哪兒輪得到柳小燕?
柳小燕畢竟是跟有才一條心,跟着自己差着事兒呢!
高旺才坐在辦公室心底埋怨媳婦,賀翠紅這會兒正在地裏拿着個撅頭翻地呢。
跟她一起的幾個老娘們老少爺們,時不時的就擡頭朝她這邊看一眼,心底不知道在想什麽。
賀翠紅的半邊臉頰有點腫,但是臉上卻一直笑眯眯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吃了蜜蜂屎呢!
跟賀翠紅中間隔着三個人的高有才,這會兒正低着頭悶不吭聲的翻地,但心裏頭也美滋滋的。
好在,高有才幹活的時候一向不愛說話,别人也都習慣了。
忙活一個上午,聽到吃飯鈴聲響起的時候,衆人拖着疲累的身體回了大隊部開始吃飯。
高旺才見大夥兒這疲累模樣,非常滿意地點點頭,說明今天是下力氣幹活了。
他不知道,懷疑就像一顆種子,一旦在人的心頭種下,就會在不經意之間生根發芽。
更何況,就在今天早上,衆人心中的懷疑已經得到了證實!
大夥兒拿着各自的碗筷,端着那碗稀得幾乎能看見碗底的面糊,心裏頭的怨氣别提有多大了。
一來:大夥兒賣力地幹了一早上,就算沒點幹的,但也不能做這麽稀的面糊糊弄大夥兒吧?
二來:梁書記、大隊長和易會計他們已經把賬本都給大夥兒看了,真當我們不知道自己一頓飯的定量嗎?
這些事情,劉原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們隻是聽到了廣播,知道二隊已經開始吃大鍋飯,下地幹活了,也就沒再過多的關注。
畢竟,眼瞅着就二月了,大家的心思全都放在地裏面,不想在其他事情上浪費心思。
正月十八的時候,公社的學校開學,何雨水帶着手續去報到,已經正式成爲李家溝中學的一名老師。
隻不過,她這個老師,無論是級别還是工資,都比學校一般的老師要高得多。
每天早上她都騎着自行車去學校,上午的課上完就騎着自行車回家,下午有課再去。
好在也就五裏路,騎自行車十幾分鍾就到了,倒是也方便。
何雨水本身就是中專畢業,再加上也有一定的教學經驗,所以在李家溝中學任教也沒什麽壓力。
昨天下午傻柱給中學打了個電話,告訴自己妹妹媳婦生了個女兒,母女平安。
反正也到月底了,易雲平正好對了個星期天,帶上價值一百三十塊錢的土特産,和媳婦一塊兒進城了。
進了城,何雨水先回了家,易雲平推着自行車帶着兩大袋東西往派出所去了。
門口的鄭大爺正在曬太陽,易雲平笑着掏出一根大前門遞了過去:
“鄭大爺,今兒太陽真好!”
鄭大爺睜開半眯着的眼睛,見來人是易雲平,伸手接過他的煙别在耳朵後面:
“你小子來送東西了?”
“哎,鄭大爺您都知道了?”
易雲平臉上帶着笑容,态度溫和,絲毫沒有因爲對方是個看門大爺就有所不同。
事實上,天子腳下,像派出所、街道辦這樣的地方,就連看門的大爺也都大有來頭。
鄭大爺随手指了個方向:“那邊,負責後勤的小洪……”
話說到一半,就見那邊出來一個中年胖子,鄭大爺立刻朝他招手:
“小洪,小洪……”
中年胖子一見是鄭大爺叫他,立刻笑眯眯地小跑過來:
“鄭大爺,您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