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時候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清閑就能躲得了的。
第二天一大早,易雲平兩口子早早起床,何雨水率先出了院子開大門。
鄉下人都是這樣,早上起來先把大門開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再把大門關上,如果你看到有人家大白天地關着大門,不用懷疑肯定是家裏沒人。
結果,何雨水剛一開門,頓時被吓得尖叫起來:
“雲平,雲平!”
易雲平聽到媳婦在院子裏大聲驚叫,頓時也被吓了一跳,趿拉着鞋“嗖”的一下子就竄到院子裏:
“媳婦,你怎麽了?”
何雨水沒說話,隻是把兩扇大門開到最大,讓易雲平看到大門外面的景象。
随着兩扇大門被緩緩打開,易雲平的臉色也開始變得一點點難看。與此同時,一股莫名的怒意開始在心頭升起。
這個高旺才,真是該死!
隻見,大清早的易雲平家大門外面跪了滿地的人,要麽是女人帶着孩子,要麽是上了年紀頭發花白的老人。
這些人全都有個共同的特點,一臉菜色,瘦骨嶙峋。
眼見易雲平家的大門開了,爲首的幾個老人直接跪在地上磕頭,一邊磕頭一邊抹着眼淚開始嚎叫:
“易會計,救命啊,救救這些孩子吧!”
“易會計,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們二隊吧,要不然我們這些七老八小的就隻剩死路一條了。”
還有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什麽也不懂,被大人按着給易雲平磕頭。
何雨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爺們,明顯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大場面。”
易雲平面無表情地看向自己媳婦,放緩了聲音開口:
“媳婦,去把大隊長和梁書記叫過來。”
何雨水聞言,雙眼一亮,立刻點頭朝外面跑過去,結果人還沒走幾步就見以劉原爲首的一隊的老少爺們氣勢洶洶地朝這邊沖。
這些老少爺們身後還跟着一群老娘們,大姑娘和小媳婦,她們後面跟着一路小跑過來的梁書記。
六奶奶見到何雨水,停下來拉着她的手柔聲說道:
“好孩子,吓到你了吧?”
何雨水心頭一暖,蒼白的小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來:
“六奶奶,我沒事。”
六奶奶點點頭,拉着何雨水的手跟着前面的大老爺們一塊兒往前走,一邊還勸慰她:
“你是城裏的孩子,沒見過這種情況不奇怪,咱村子裏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可總有些不長眼的出損招惡心人,你别怕,就站在邊上看着,看你六大爺怎麽治這些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壞種!”
原來,趙小柔的母親今天早早起來去廁所倒痰盂,扣好痰盂轉身回家的走的時候,餘光掃過隔壁的易雲平家,發現不少人正對着他家門口下跪。
趙母是個本本分分的農村人,知道鄉下人的規矩,一般都是小的給老的跪,就算是救命大恩,如果是小的救了老的,鞠個躬就算最大的禮。
要想表達感謝方法多的是,比如認幹親,敲鑼打鼓送豬頭之類的。
再看看雲平院子外面,女人和孩子就不用說了,光頭發花白的老人就有二三十号,這麽多人齊齊跪在院子外面,這不是咒雲平呢嗎?
正月才剛過十五,你們這些人就來這麽一出,雲平家一年四季的好運氣怕是全給你們沖沒了!
趙母趕緊回去把這事告訴自家爺們,趙雷一聽就知道肯定是有人要害雲平,二話不說穿上衣服就往大隊長家去了。
這才有了現在的情況。
大隊長劉原和後面趕上來的梁書記看着跪在地上的這些人,心底忍不住地歎氣。
平日裏一向見人就笑的六奶奶這會兒也是罕見地發了火,帶頭開始破口大罵:
“高旺才你個缺了大德的龜孫子王八蛋,要跪你自己跪,拉着這麽些老人孩子作賤,不怕你姓高的祖宗半夜掀了棺材闆爬出來找你?”
“我呸,二隊的老爺們幹活的時候往褲裆裏縮,分糧食的時候恨不得蹦跶到天上去,這會兒輪到給人下跪了,又縮回褲裆去了?”
“一群沒皮沒臉的玩意兒,以後尿尿也學老娘們一樣蹲着吧。”
有了六奶奶帶頭,她身邊跟着的幾個老娘們也開始變着花樣地罵起了二隊的老少爺們:
“一群沒卵子的玩意兒,也不知道活了這麽多年斷奶了沒有。”
“今兒還真是稀奇了,嫁到這村子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見遇上事情,老爺們全都當了縮頭烏龜,一群老娘們帶着孩子往前沖的。”
“知道的這是二隊的老爺們沒卵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二隊這些身強力壯的爺們都死絕了。”
……
何雨水在旁邊聽得小嘴大張,一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表情。
她在四合院雖然也聽老娘們罵架,但鄉下婦女同志這陣勢還是頭一次見。
老娘們負責在前面罵,大姑娘小媳婦則去人群中先把幾個年齡大的老人先扶起來。
他們面色凄苦,倒是不想站起來,可無奈餓了兩三天,肚子裏沒一點吃的,實在沒力氣掙脫。
劉原低頭朝劉樹招呼了兩句,劉樹就找自己媳婦去了,沒一會兒幾個老娘們就匆匆往大隊部去了。
然後,不少女人孩子也被扶起來,大家全都茫然又惶恐地低着頭,有些膽小的,身子都忍不住開始哆嗦。
她們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爲不對,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們要是不聽隊長的話,一家老小都不得安生。
要是能好端端的過日子,誰願意出來給人跪下磕頭,這要是小孩子給易雲平磕個頭還好。
很多女人年齡都比易雲平大,給這麽一個小夥子磕頭,她們自己都臊得慌,更别說那些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了。
易雲平看見,有幾個被扶起來的老人,不停地伸手抹眼淚,看着着實可憐。
隻不過,他易雲平不是聖人,也不想當聖人,甚至爲了能長久地維持自己“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日子,他不介意做個小人。
“各位大爺大娘,老嫂子們,我知道二隊的日子過得苦,也知道你們的來意。”
梁書記見地上的跪着的人都差不過被扶起來了,這才站在衆人面前沉聲開口:
“但是,這個事情你們找雲平有用嗎?糧食又不是他的,他要是今天給你們開了這個口,那回頭三隊也跪上這麽一出,他給還是不給?”
“再說了,咱們大隊長可是周圍二十三個生産大隊的大隊長,要是其他大隊的人聽說隻要跪一跪雲平就能得了糧食,到時候人家拖家帶口的過來,咱們怎麽辦?”
二隊衆人隻是低着頭不說話,尤其是幾個年齡大的,不住地歎着氣,心底五味複雜。
道理他們都懂,可今兒他們要是不過來……
梁會計将衆人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又繼續開口:
“我知道,大夥兒也是真的沒活路了才來這兒,我身爲劉家垣村的書記,可以在這兒給大家保證,這個事情我和大隊長兩天内一定給大家解決了。”
“現在,大夥兒也别在雲平家圍着了,都去一隊大隊部等着,不管是一隊還是二隊的,總歸都是咱劉家垣村的,大夥兒先把肚子填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