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高隊長這麽說,那四隊丢了糧食過年的時候揭不開鍋,就上你家吃飯去?”
“還有,那偷糧食的四人受了傷,偷糧食的事情就能作罷。那是不是有人一把火點了你家的房子,大夥兒把人打一頓就完事了?”
高旺才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一僵,尴尬地打了個哈哈,不敢再接話。
他敢肯定,要是自己敢順着話茬子接,都不用明天,今天晚上他家的房子就敢着火。
不過,很快他又把目光落在易雲平身上:
“偷糧食是不對,不過你們隊的易雲平把人打成那樣,也該有個交代吧?”
原本混在一衆民兵中過來看熱鬧的易雲平本來是不打算說話的,結果誰知道吃個瓜最後竟然吃自己身上了?
不過,這高旺才是怎麽回事,今天吃錯藥了嗎,怎麽一開口就逮着自己咬?
他往前一步,正想說話,就聽四隊隊長周建才冷冷開口:
“高隊長,易雲平打了人自然有公社派出所的李公安處理,咱們現在說的是我四隊丢了糧食的事情。”
高旺才擺手一笑:“周隊長說笑了,現在這糧食不是還沒丢嗎?再說了,這世上的事情一個巴掌總歸是拍不響的,你們四隊自身也有需要反思的地方。”
“要不然,這小偷怎麽光偷你們四隊,不偷其他三隊呢?”
說到這兒,高旺才又扭頭看向王懷義,笑着問:
“王隊長,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王懷義臉上也是笑吟吟地點點頭:“對對對,确實是這麽個道理。”
四隊隊長周建才一聽兩人這無恥至極的話,氣得渾身哆嗦,但卻嘴皮子有限,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高旺才見狀,心裏更是滿意,扭頭看向一隊,他不敢在大隊長面前嘚瑟,卻是直接找上當事人之一的易雲平,笑得一臉的雲淡風輕:
“雲平,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易雲平沒有說話,隻是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高旺才面前,左右開弓“啪啪”兩個巴掌抽在高旺才臉上。
在場所有人全都愣在原地,包括劉原這個大隊長也是一臉呆滞地盯着易雲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高旺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活了四十來年,除了小時候挨過打,自從結婚成家到現在,别說挨打,就連重話也沒人敢對他說一句。
沒成想,如今衆目睽睽之下,竟然被易雲平這個小輩狠狠抽了兩個巴掌,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擡手就想還回去。
結果,右手剛剛舉到一半,就被易雲平一把握住,隻見易雲平臉上帶着風輕雲淡的笑容緩緩開口:
“高隊長不要生氣,您剛才可是說了,一個巴掌拍不響,我現在想問問您,一個巴掌能不能拍得響?”
“還有,您說在場這麽多人,我誰也不打,就隻打您一個,您是不是也該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此話一出,一隊和四隊衆人臉上全都露出笑容來,劉原原本黑得跟鍋底似的臉,這時候也有了幾分紅光滿面的模樣。
三隊衆人則是低着頭,一副想笑不能笑的表情,王大海和王懷義臉頰的肉狠狠抽了兩下,看着易雲平一時間也沒有輕舉妄動。
要單是易雲平一個,他們壓根不放在眼裏,可現在他背後有劉原撐腰,這就要好好衡量衡量。
高旺才面紅耳赤,惡狠狠的瞪着易雲平,額頭的青筋都快要爆了,呼呼地喘着粗氣,一時間卻也無言以對。
“高隊長,您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易雲平稍微用力,甩開高旺才的胳膊,高旺才後退兩步,要不是身後有人扶了一把,估計都要摔倒了。
他擡頭看向易雲平,面沉似水,一雙眼睛被濃濃的憤怒充斥,冷冷的開口:
“易雲平,你算個什麽東西,這會兒有你說話的份嗎?”
易雲平搖頭笑了笑:“我知道這兒沒我開口說話的份,本來我也不想說話的,可高隊長你非要像條瘋狗一樣咬着我不放,我雖然不能像條狗一樣反咬回去,但我可以一腳把它踹得遠遠的。”
“以後它要是再敢對着我龇牙,見一次我打一次。”
高旺才氣得渾身哆嗦,卻一句話說不出來,最後隻能扭頭看向王懷義,王懷義卻把目光落在劉原身上,緩緩開口:
“劉大隊長,小孩子不懂事,您身爲咱們村的大隊長,這個時候不應該出來說兩句嗎?”
劉原這會兒心裏頭正美着呢,感覺雲平這小子真是好樣的,做了他一直想要做卻沒有做成的事情。
要是能把王懷義也扇倆兒大嘴巴那就更好了。
這會兒聽王懷義點名讓他說話,忍不住呵呵一笑:
“該說的你們不是都說了嗎,還讓我說什麽?”
“三隊既然認爲這個事情是李翠花個人所爲,跟你們沒關系,那就不用管了,讓公社派出所處理吧。”
“反正,呼三現在已經被帶到公社了,等案子有了結果,到時候李翠花肯定也逃脫不了,畢竟咱們村子有糧食的消息是她說出去的,嚴格來說她也算是從犯。”
“派出所來了之後,該抓人抓人,該勞改勞改,人受了懲罰,這糧食自然就不用賠了。”
說到最後,劉原把目光落在周建才身上問:
“建才,是不是這麽個道理?”
周建才咧嘴一笑,趕緊點頭:“大隊長說得對,确實是這麽個道理。”
這下子,輪到三隊人傻眼了。
他們都知道,周建才的堂弟周建明是公社民兵隊的大隊長,真要抓李翠花,他們一點辦法沒有。
那這李翠花,保還是不保?
要是保了,那大隊就要出一百斤糧食,三隊衆人肯定不樂意。要是不保,大家嘴上不說,心底肯定有想法。
人活一輩子,誰還沒有個過不去的事事情情?
你們這些當領導的,我們平常都跟你們一條心,現在出了事情,你們就不管我們了?
這換誰心裏也不好受啊!
人心散了,隊伍自然就不好帶了,王大海和王懷義叔侄兩個正是因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此時才覺得爲難。
再看一隊和四隊的衆人,全都一個個興奮的眉毛亂飛,要不是場地不合适,這會兒估計都已經開始捧腹大笑了。
此刻,偌大的大隊部安靜得落針可聞,三隊幾個平常跟李翠花走得近的女人,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原因無他,同樣的話她們也跟娘家人說過,周圍村子都揭不開鍋了,就她們大隊還一天兩頓的吃。
這麽張長臉的事情,可不得好好宣揚宣揚?收獲大夥兒一波又一波的羨慕?
誰曾想,就這麽幾句話竟然還惹出亂子來了?
這要是再有人來他們村偷糧食,大隊會不會找她們算賬啊?
幾個婦女此刻看着李翠花那凄慘的樣子,簡後悔得恨不得朝着自己嘴巴抽兩下:
讓你大嘴巴,讓你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