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來,公社時有偷竊事件發生,無奈這麽大個公社,就他一個公安,底下的民兵隊雖然大部分時間都配合自己的工作,但要說到抓這個賊,他們就一個個相互推诿,不願意配合。
沒别的原因,這小偷一看就是個有本事的,整個李家溝就沒有一把他開不了的鎖。
大家心裏都知道,這樣有本事的人,多少會兩下子,手段黑着呢,真要是碰上了,還不定怎麽着呢。
再說了,這小偷他也不偷好人家,專挑那些富農成分,不幹好事的主兒下手。
人家這哪兒是小偷?分明就是爲民除害的大俠!
李寶田也知道大夥兒心裏的想法,但他是派出所的公安,辦事是要講法律的。
小偷不管偷誰家的東西,那都是觸犯法律的,都應該将之繩之以法。
所以,當劉家垣的兩個小夥子大半夜地來報案,說有三個人上他們大隊偷糧食的時候,李寶田就多了個心眼,特地問了一句:
“你們大隊部的屋子沒上鎖嗎?”
“上了,但是雲平說那三人中有個會開鎖的,特别厲害,随便鼓搗兩下鎖就開了。”
李寶田心中大喜,李家溝公社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會開鎖的就算不是那個小偷,肯定也知道對方的情況。
沒成想,困擾自己這麽長時間的偷竊案,竟然在今天有了突破口,當即招呼民兵大隊的人急慌慌地趕過來了。
都說辦案時間長了有第六感,李寶田本來是不相信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麽,今天一見中間那個眼睛腫脹,臉頰青黑,身上滿是鞋印子的年輕人,他就感覺那個人應該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慣偷。
他招呼大隊長和梁會計進屋說話,先是說了一籮筐感謝的好話,随即又表示這些日子不少村子都有偷糧事件,劉家垣也要做好防護工作。
然後,從屋子裏出來,又特地去見了易雲平,拍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說:
“小同志不錯,年紀輕輕有勇有謀,是塊好料子。”
說着話,又扭頭看向大隊長劉原:“這小同志是不是你們民兵大隊的?”
劉原眼珠子一轉,瞬間明白李寶田的言外之意:要不是你們民兵大隊的,我可就要搶人了。
“是是是,早兩年就加入村裏的民兵隊了,今年秋收的時候還參加了護糧隊。”
自從易雲平那個城裏上班的叔叔出現之後,這小子就跟突然開竅了一樣,整個人都變得機靈不少。
他家裏到現在還放着這小子送的煙酒呢。再說了,這小子可是說了,自己有路子能把大隊的豬賣到城裏去。
光劉家垣就有四個大隊,大隊年年養豬,要是能有這麽個人,那一年下來可能多不少錢呢。
這樣的人才,怎麽能讓他走了呢?
李寶田笑笑,也沒多說什麽,隻是轉頭又看了看易雲平,笑吟吟地說:
“以後去了公社,有時間去我那兒坐坐。”
易雲平臉上露出笑容來,趕緊點頭說道:“哎,我知道了,有時間了一定去。”
李寶田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招呼手下人帶着候三兒三人離開了。
來的時候,他們七個人,兩輛自行車,一輛挎鬥摩托剛剛好,回去的時候多了三個人,隻能分出四個人押着候三兒三人往回走,李寶田和公社的民兵隊長周建明,副隊長劉守義三人,騎着挎鬥摩托和兩輛自行車先回公社。
公社的派出所說是派出所,其實也就李寶田一個人,李家溝公社這一片屬于東城區範圍,所以李寶田的工作檔案都在東城區。
因爲他家在李家溝公社,上頭就派他來負責李家溝公社這一片的治安,他辦公的地方就在公社大院隔壁的一個小院子。
三人回來之後,民兵大隊副隊長劉守義提着暖壺,先是給李寶田倒了一茶缸子熱水,又給隊長周建明倒了一茶缸子,最後才給自己倒。
灌了一路的冷風,三人也着實是冷,“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缸子熱水,周建明這才試探着開口問:
“李所,那易雲平到底什麽來頭?”
周建明跟李寶田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在不涉及切身利益的前提下,他們相處得也很不錯。
李寶田笑了笑,也沒藏着掖着,又拿起茶缸子喝了一口熱水,這才緩緩開口:
“上個月月底我去區裏彙報工作,完事兒以後跟幾個兄弟一塊兒吃飯,人家特地跟我提了一嘴劉家垣的易雲平。”
“雖然跟咱這口子沒關系,但是在交道口那一片很吃得開,供銷社主任,婦聯主任,華清大學的食堂主任,軋鋼廠的食堂主任,沒有一個他不認識的。”
“聽他們說,這小子是個釣魚的好手,一早上能釣百八十斤魚,供銷社和婦聯搶着要呢。”
“而且,他叔叔是軋鋼廠的八級工,一個月光工資就九十九,這樣的人咱們給他賣個好,沒壞處。”
周建明和劉守義聽李寶田說這麽多,頓時瞪大了眼珠子:
供銷社主任?婦聯主任?華清大學的食堂主任?軋鋼廠的食堂主任?
這都是些什麽大人物啊?怎麽就跟聽故事似的?
李寶田很滿意兩人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時間竟然忘記不久之前自己在兄弟面前也是這副表情,端起茶缸子美美地喝了一口,繼續說:
“而且,交道口婦聯主任的丈夫,就是交道口派出所的王所長。”
這下子,周建明和劉守義直接驚得倒吸口冷氣,腦子裏不由想起李寶田剛剛那句:
雖然跟咱們這口子沒關系,認識街道口派出所的王所長的夫人,這叫沒關系?
兩人心底暗暗發誓,以後再見易雲平,一定要跟他打好關系,說不準将來就有用得上的地方。
三人說完話,又添了一次熱水,其他人總算回來了。
李寶田心裏惦記着那個慣偷,直接連夜審訊,候三兒剛開始的時候還嘴硬,隻承認去劉家垣偷糧食,不承認在李家溝偷的那些“大戶。”
但是,他不承認沒什麽用,隔壁的二狗子和二愣子一進去就把他賣了個幹幹淨淨,甚至連黑窯子裏的不少事情都供出來了。
沒辦法,他們隻要稍微表示出一點不老實的樣子,就有人給他們上手段。
至于什麽暴力執法,這年頭壓根就沒這個概念,但凡嘴硬的不老實交代的,隻要折騰不死,就往死裏折騰。
候三兒見自己被人點了,爲了少受點罪,也隻能老實交代。
然後,又是一連竄的拔出蘿蔔帶出泥,光頭虎和王老大等人,一個沒落的全都說出來。
負責審訊的李寶田等人,臉上的表情雖然一如既往地嚴肅,但心裏已經興奮得忍不住跳起來了。
沒成想,這大過年的,天上竟然掉下了這麽大個餡餅,差點就把他們砸得暈頭轉向的。
臨過年的,這麽個大功勞報上去,那還不得在同行面前露個大臉?
關鍵是,今年過年的福利肯定少不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劉家垣衆人送走公社的人之後,并沒有就地解散,而是商量起今天晚上的事情,決定從明天晚上開始,村子裏的民兵隊要開始巡邏。
當然,易雲平也在在場衆人的舉手表決之下,全票通過,成爲巡邏隊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