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聽着這個女孩細細地訴說，聽着她的不舍與泣不成聲，其實她并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隻是詛咒将她的心智永遠地定格在了那個懵懂的年齡。
她和他說了很多。
她說在很多個晚上，她的母親都會啜泣不已，她會抱着她和她講這段時間以來所發生的所有的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
她說林恩那個家夥啊，總是想把一些沉重的事情當做玩笑一樣地說給他們聽，他說他肯定會帶着他們回到主宇宙的，就算是後來知道，主宇宙早已經是末日的最前線，他也沒有在他們面前氣餒，他總是和他們說“要充滿幹勁啊”。
她說她聽到過天使阿姨和她講過的話，她說林恩啊，你爲什麽一定要爲了别人而活着呢，就你像經常說的那樣，讓你自己變成一個自私的混蛋，不爲天，不爲地，隻爲你自己，那又如何呢？
他很多次聽艾雯叔叔和巨像提起過。
他們想要回到主宇宙，但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奢求過能夠赢下這場戰争。
他們隻不過是想要爲了三千年前的那場大墜落所帶來的痛苦找到一個歸宿，想要一次不甘的呐喊，想要用死亡來得到一個他們沒有變得懦弱的結果。
可是林恩……
他卻是真的想要帶着他們這些失敗者，來赢下一個未來。
他要來帶每一個人回家，回到他們曾經記憶當中的那個家。
“大家都是支持你的！！”
小小用力地大聲地說，可是很快她又哀了下來，渾身都在顫動。
“因爲末日就要降臨了，每個人都沒有選擇了，因爲不拼是死，拼了還可能有一線生機……所以大家都會跟着你……”
可是哥哥……
就像你愛着大家一樣，大家也一樣愛着你。
就像你和大家不止一次講過那位紫羅蘭大君的故事，你說他終于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你說他犧牲了自己的一切來讓每一個他愛着的人都活了下去，你說他是多麽的偉大，可是哥哥你有沒有想過……
如果你創造的那個新世界當中不再有你的話，那對那些愛着你的人，又會是怎樣的折磨和痛苦。
“爸爸媽媽，天使阿姨，艾雯叔叔他們都隻告訴小小一個道理！！”
她用力地閉着眼，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淚眼道。
“要麽大家一起活！要麽大家一起死！因爲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奉獻和犧牲！因爲你很壞！你非常壞！！因爲你總是想要在最後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來，因爲如果未來真的要犧牲掉你才能換回一個結果的話！那哥哥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因爲哥哥你已經變得越來越像你故事當中的那個大君了！！”
林恩怔怔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小睜開了那雙通紅的眼睛，望着他道：
“哥哥……請不要這樣……我知道現在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可是……如果未來會發生的話……請你不要……”
你可以爲了藍星，帶着那無數的異常沖向星宇，引動那片災厄。
你可以丢下左左，在黑夜城劇變時去迎戰獄卒。
你可以爲了拯救人偶小姐，哪怕真的陷入那迷失的不歸途。
你可以爲了不造成更大的犧牲，獨自一個人去面對整個機械神教，面對以太的狂潮。
可是哥哥……
如果未來有一天。
如果真的一定要選的話。
請你不要爲了我們去犧牲，也不要爲了我們去踏上一條不歸的險途。
“請你不要死。”
那一天。
林恩終于明白了過來。
大家從來就沒有害怕過死亡，因爲每一個人都終将難逃一死，大家所害怕的，從來都隻是用你的死，來換來大家的活。
林恩緊閉着眼睛，抱緊了面前的這個女孩。
“放心，小小，不會有那樣的抉擇的。”
“我一定會愛護我自己的生命的，因爲我還沒玩夠呢，我會努力地去改變，但如果最後真的什麽都改變不了的話，那麽我會回到這裏，和大家一起，我們一起等待末日的降臨。”
如果一起活的誓言那以發下的話。
那就一起死。
這也許是他能做出的，最後的一個承諾。
……
……
這一覺他睡的很沉。
這也是他自從回到黑夜城這兩個月的時間裏，睡的最沉的一次，就像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幾乎不再給自己睡眠的時間，不再讓自己休息。
但這一次，他睡得很安穩，沒有那些煩人的夢境，也沒有那些擾人安甯的破事。
直到呲溜呲溜——
感受到臉頰上傳來的滑膩。
林恩才終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從睡眠當中蘇醒。
“唔——醫生哥哥——變回來了呢——”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小小那(?w?)的腦袋，她的觸手擺動着，伸出長長的舌頭，親昵地舔舐着林恩的臉。
林恩坐了起來，望着面前小小那仿佛永遠不會悲傷的表情，就像是昨天晚上的交談是一場恍惚的夢境，那個哭泣的小女孩消失了，那個他所熟悉的小小再一次地回到了她的生活。
她永遠停留在那個懵懂的年齡，她總是開心着，也希望别人開心。
“小小。”
林恩看着她的臉。
“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嗎？”
小小(?w?)道：“記得——醫生哥哥把小小變回了很好看的時候——小小和醫生哥哥說了很多的話——哥哥也和小小說了很多——很多很多——”
“可是——”
“雖然記得——但是不太理解呢——好像哭了——可是又不知道爲什麽會哭——”
小小的觸手撓了撓腦袋，吐了吐舌頭。
“哥哥你記得嗎——”
她(?w?)地望向林恩，湊近了一點。
林恩頓了一下，然後一下子跳了起來，嘴角微翹地恢複了那人模狗樣的模樣，叉着腰哈哈了幾聲，然後扶了扶單片眼鏡道：
“這個嘛，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應該是沙子進了眼睛呢，好了！不要再想昨天的事情了！今天想要去哪裏玩？哥哥帶你去！”
“去——去爸爸洗澡的地方釣魚——?(?＞?＜?)?歐拉——爸爸說天天在那裏吃魚——都吃吐掉了——小小也要去吃吐！！歐拉——！”
“好！今天就去北海！(*??╰╯`?)！帶你吃吐！”
“哥哥不要死呐——！”
“不死不死！肯定不死！！”
“真的不要嘛哥哥——”
“如果小小想的話，我倒是也能偶爾死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