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她當然清楚。
因爲這是機械入門的時候就必須要掌握的最基礎的課程。
就比如最簡單的一個程序,對機槍塔進行設定,在射程範圍之内進行監測,如果是機械單位就不開火,而如果不是機械單位,則立刻扣動扳機,火力覆蓋。
“你想說的是……”
林恩點頭,嚴肅道:
“如果機械都可行的話,那爲什麽我們周圍的這些無處不在的規則,就不行了呢?”
銀色幻想突然打了個寒顫,這讓她感覺到了一陣陣的寒威。
“這太荒謬了……”
她下意識道。
因爲一般人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因爲那是客觀存在于世的天地萬物和規則,沒人會把它們類比爲人造的機械。
而林恩他話裏的意思,甚至要比操控規則還要來的激進和遙遠。
因爲他是想給規則,制定更高的規則!
林恩低聲道:
“這隻是一種可能,一種設想,但我在想,如果這種情況真的能夠實現的話……那這台臃腫的機械就活過來了,整個主宇宙是不是也就活過來了?”
給規則制定更高的規則,給規則賦予更高的權限和能力,而不再隻是像以前一樣死水而僵硬地維持着萬物的存在。
那些闖進來的無序生靈,闖進來的污染者!
你們既然不符合我們這個世界的秩序和規則,那你就要承受代價,你要必須要受到我們這個世界最大的排斥和攻擊!
你腳下所處的每一處空間。
你能感受到的風,你能看到的景,你能觸摸到的物。
你在這個世界所感受到的一切,都與你爲敵!
林恩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爲什麽不行呢?”
那個神王和他說過,他說讓他不要用初誕者之力去抵消,因爲就算你把整個主宇宙都掌控在手裏,和無序相比,也如滄海一粟。
可是後來林恩想了很久。
可他想他想明白了。
不能這麽比較,因爲這根本不是什麽大平原決戰,也不是讓你把兩個軍團拉在一起,用紙面上的數據來較量。
因爲他對付的也并不是整個無序深空的存在,他對付的隻是那片災厄!
而那片災厄,代表不了所有的無序!
林恩的目光跳動。
“【畫家】和我說過,那片災厄正在一點點地擁有自己的思考能力,祂能針對性地對渡鴉進行襲殺,能發動時間戰争,能對主宇宙的生靈進行腐化而誕生那些污染者……”
“這些都在說明,他正在擁有自己清晰的意志和判斷。”
“可對于一個無序存在來說……”
“擁有秩序的意志,到底又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呢?”
他擡頭。
因爲獄卒都要承受時刻被淹沒的風險,畫家也不得不用長久的沉睡,來抵擋無序對她意志的侵襲,因爲這是任何一個試圖讓無序和有序共存所一定會付出的代價。
你的意志越是清晰。
無序就越會和你背離。
因爲意志本身,也是屬于秩序的産物啊。
因爲他是知道【畫家】所付出的代價的。
在那個古老的三柱神時代,擁有了意志的【畫家】,就已經不再是第三無序【樂者】的對手了。
她的體量受到了巨大的削弱。
而如果沉眠者也會承受這樣的代價的話……
那對整個主宇宙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林恩深吸了一口氣,道:
“當然,這些也都隻不過是我的推斷和猜測,如果那片災厄所代表的就是終焉之主本身,那誰也不清楚,他意志的逐漸回歸,會不會讓他也和畫家一樣,減少體量。”
銀色幻想一口氣聽完了他對未來這宏大的猜測和構想,她怔怔地望着這個坐在她面前的林恩。
雖然他說的很多東西,都隻是單方面的設想,甚至讓人感覺到荒唐而不切實際。
可是很明顯。
他确實正在尋找着未來的出路。
給他們所有人找一條能夠活下去地出路……
許久。
銀色幻想道:“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想這麽多……”
林恩低聲道:“因爲人都是逼出來的,特别是當這個責任落在你的身上時,你就算是想逃,也已經沒有退路了。”
銀色幻想的雙眸望着他,道:
“你覺得可以做到嗎?”
不說那些宏大的叙事。
隻是最基礎的,讓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動起來,給它們制定一套屬于自己的應敵機制。
讓所有膽敢出現在主宇宙當中的無序存在,一點小小的規則震撼。
林恩搖頭道:“我在嘗試,但是目前來說,還沒有太好的結果,我對初誕者之力和法則的了解,依然太少了,但如果我的設想真的可行的話,那也許……”
林恩擡起了頭。
“那個神王可以做到。”
給主宇宙所有的法則制定一套規則。
不。
不需要那麽宏大。
如果能夠成功,那隻需要給一片區域進行制定就可以了。
在這個區域當中,所有的無序存在都會受到規則主動地排斥和攻擊,要麽離開,要麽就接受這個區域的規則,成爲這體制之内的一部分。
而到了那個時候。
那主宇宙就會真正地成爲他們這些秩序生物的主場!
“我相信你。”
銀色幻想的目光望着他,她的眸子依然是一如既往地堅韌。
林恩一怔。
銀色幻想抓住了他的手,緊握着,目光望着他道:
“因爲可怕的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迷茫地連一個方向都沒有,但不管是你給大家提出的成神的道路,還是現在你提出的的這個宏大的設想……”
“這都說明,你已經成爲了一個真正意義上合格的領袖。”
“所以我相信你。”
“就算未來證明這一切都是錯的,我們也一定會和并肩前行,哪怕真的是無光的死暗。”
她握着他的手很緊。
前所未有地緊。
林恩望着面前的這個堅定的機械少女,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似乎也終于得到了那麽一刻的放松,他笑了一下,那一直被隐藏在眼底最深處的那長久的疲憊,也仿佛終于在這一刻的傾述中,得到了一絲慰籍。
“謝謝你,智械小姐。”
“你也……越來越像我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