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在他們出門的時候就已經來了,當她拿着買來的許許多多的食材走進廚房的時候,她正在哒哒哒地娴熟地切着菜,爐子上面已經熬着熱氣騰騰的濃湯,是羊肉,土豆和甜菜的味道。
看到她走進來的時候,她的臉上露出了明媚的表情。
“快!來幫忙!今天給你們做好吃的三明治和蘋果派。”
是的。
雪莉姐姐沒有死。
一年多前的時候,那座地下工廠就被政府正式查封,許多孩子都被解救出來了,雪莉姐姐也是在那個時候被大哥哥找到的的,因爲大哥哥人緣特别好的原因,雪莉姐姐也并沒有去嬸嬸那裏,而是留在了這裏,現在已經是一個可以做出很好看衣服的裁縫了。
而每逢周末,雪莉姐姐都會過來幫忙,做一手拿手的好菜。
當然偶爾也會想起以前那段在地下工廠煎熬的日子。
但是慢慢地。
就像那些東西是發生在上輩子一樣,也慢慢地模糊了。
“汪汪!”
後院傳來了那歡呼雀躍的聲音。
雪莉嘟囔了幾句,她的眼睛裏面卻是露出了星星點點,她飛快地抱着一些吃的,推開後門跑了出去,後院已經布滿了積雪,踩在上面的時候吱嘎吱嘎地留下一個又一個小小的腳印。
她有些吃力地扒開後院的栅欄,那隻狗狗立刻吐着舌頭,搖着尾巴,一下子就從外面擠了出來。
而看到她之後。
也是一個勁地圍繞着她打轉,就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樣。
她把從廚房裏面偷偷拿來的烤土豆放在了盤子裏面, 那隻狗狗立刻搖着尾巴,歡快地吃了起來,她蹲在雪地裏,望着自己的狗狗在那裏大快朵頤,她的臉上也似乎露出了那麽一絲溫馨的表情。
這是她的狗狗。
也是在一年多前偷偷跑出去的時候遇到的。
因爲受了傷還很可憐,她就把它帶回了家,在治好了身上的傷後,它就變得非常的黏人,雖然經常也會好幾天地跑出去不知道去了哪裏,但是每隔幾天就會跑回來。
前幾個月的時候。
狗狗又出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以爲找不到了,失落了很久。
但是又過了幾天回來的時候,她發現他的狗狗帶回來了一窩很小的幼崽,并在他們的附近安了家。
而時間還是一種奇怪的東西。
那個時候。
她和狗狗一樣都是小孩子。
而現在她的狗狗已經成爲了一個母親,已經有了許許多多的孩子,而她還是和那個時候一樣的小女孩。
但是啊……
她擡起頭,看着那細細的微雪落下來,落在鼻尖。
真的很幸福。
她望了望窗内櫃台上放着的那個布偶。
雖然媽媽還沒有回來找她,但是她卻有了對她很好的照顧她的大哥哥,還有雪莉,還有狗狗,她有了一個小小的屋子,每天都有可口的食物和暖和的壁爐,而偶爾她也會想,如果在那個時候她并沒有再沙灘上遇到那個大哥哥,那她的人生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妹妹,吃飯了!”
屋子裏傳來了雪莉的喊聲。
她摸了摸狗狗的腦袋,知道要回去了,大哥哥和雪莉姐姐都在等她,但她知道狗狗不會走,它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一座盛大的晚餐。
在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圍坐在壁爐前的餐桌,點着蠟燭,吃着雪莉精心烹饪的好吃的菜肴。
大哥哥總是會給她們講許多非常有趣的故事,他學識淵博而富有幽默感,總是能夠讓雪莉姐姐發出洪亮的笑聲,她也會托着腮幫子聽着,或者偶爾也會被大哥哥抱着坐在他的腿上,被一湯匙一湯匙地喂着熱熱的甜菜湯——因爲她經常聽着忘記了吃飯。
就像每一個那溫暖的故事裏。
晚飯後的閑暇時光,哥哥坐在自己壁爐前的搖椅上,帶着單片眼鏡,翻閱着那些她看不懂的書籍。
她也偶爾會縮在他的懷裏,隻從毯子裏面露出一雙眼睛,一直到睡去。
屋外的雪很大。
但是屋子裏面卻是飽含着溫暖。
但是今天她卻睡不着。
她從毯子裏面伸出了手,有些生澀地拿着筆,在他看着的書籍的書簽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單詞。
“哥哥喜歡雪莉姐姐麽?”
“妻子的人選,雪莉姐姐,可以成爲妻子。”
她停下了筆。
而她也不知道爲什麽會寫這些,停下來的時候,腦袋又變的呆呆的。
林恩仿佛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寫一樣,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翹的表情,道:
“你想讓我娶雪莉當妻子嗎?不過也是,開朗活潑,确實是一個不錯的姑娘呢,而且還能燒一手好菜。”
隻是這一次。
她握着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寫。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才頓頓挫挫地寫下幾個單詞。
“我也會燒菜。”
……
今天很晚才睡。
以往的時候,她都會被她的大哥哥抱去浴室,用溫水給她一個熱水澡。
會在水裏面放一些奇怪的藥劑,說這樣的話,身上的疤痕就會慢慢地褪去,而也确實和大哥哥說的一樣,身上的鞭痕現在已經隻剩下了那些淺淺的痕迹。
開始的時候并不知道什麽是害羞。
等知道的時候也已經習慣了。
他會在她的頭上弄許許多多的泡沫,甚至能夠偶爾看到那飄起的泡泡,可以呆呆地看很久,然後看着它噼砰一聲破碎掉。
而每到那個時候,她都會無來由感覺到一絲害怕和惶恐。
就像很害怕現在的生活也會那個泡泡一樣。
一下子什麽都沒有了。
她擁有自己的一間小小的卧室,隔壁就是林恩哥哥的房間,窗戶正對着外面的街道,能夠看到那紛紛揚揚的雪。
可今天她卻是亂糟糟的。
怎麽也無法入睡。
也許是因爲寫下了那幾句話,又或者是因爲一些其他的原因,她希望雪莉姐姐能夠像哥哥一樣每天都陪在她的身邊,但是又似乎不太願意哥哥也幫雪莉姐姐洗澡,或者像以前一樣踮起腳,就可以被抱起來,因爲懷裏隻有那麽大,胳膊上也隻能坐一個人。
一直到半夜她才慢慢地睡着。
又一次的。
她做噩夢了。
依然是和以前的一樣的噩夢,她夢到雪莉姐姐死了,她從高高的窗戶摔了下去,她夢到她再也找不到她的狗狗了,它流了很多的血,她夢到了波濤洶湧的大海和船隻,夢到了她的父親和母親,夢到了……
砰——
那一聲槍響讓她驟然驚醒。
她怔怔地坐在那裏,風呼呼地從窗外吹進來,拂動着她的頭發。
她突然感覺到寒冷與孤單,她每天都會做那樣的夢,夢裏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夢到了流浪,夢到了那苦難的人生,夢到了折磨和麻木的痛苦。
她無神地地蜷縮着抱緊了自己的布偶。
而每一個夢裏。
她都看不到大哥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