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終于靠近那跪在最後的一列存在時。
林恩的眸子猛地一動。
因爲就在那跪伏在地的最末尾,他感受到一股讓他無比熟悉的氣息,他看着那個艱難地跪在地上掩映在黑袍當中的虛無的身影,而他的虛弱與周圍的那些存在相比,顯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視界掌控者……”
他眼瞳顫動地停了下來,不動聲色地道。
“是你嗎?”
那個身影明顯地一顫,但是卻一動不敢動地跪伏在那裏,低着頭,就像是某種巨大的權威,讓他不敢回應哪怕一句話。
而那一刻林恩也終于看到。
他的身上帶着枷鎖。
他居然還活着,看來那些獄卒并沒有殺死他,他的腦海當中再一次浮現出了那一日黑霧中那遮天的巨瞳,而這讓他更感覺到一種巨大的荒誕,因爲到底是怎樣的權威,能讓他都……
林恩的目光變得凝重。
他試着問了他一下。
但那個帶着視界氣息的身影就像是雕塑一樣跪在那裏,低着頭,再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應。
林恩的心逐漸地冰涼。
他眯着眼。
終于是沿着那條鵝卵石的小路,在那密密麻麻地跪伏在地的身影間,一步一步地向着那座中央的法師塔走去。
而越是向前他就越是感覺到戰栗難言。
因爲那些獄卒。
太多了。
那一刻他甚至看到了其中的幾個,竟是與他在那片戰場中看到的那幾具屍體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一般無二。
也就是說,這裏面很多的存在,可能已經死過一次了,但他們現在卻還在……
而這就不得不讓你毛骨悚然。
全場寂靜。
寂靜的讓你窒息。
隻有林恩的腳步聲,在這密密麻麻屹立在此的獄卒中響起。
而也終于。
他凝重地停在了那座高聳的法師塔之前,遏制着心裏的緊張,慢慢地擡起了頭。
但他越看越感覺到奇異,因爲這座法師塔看上去并不輝煌,甚至就連幸福之家的城堡看上去都要比它來的氣派,而在法師塔外還有一圈籬笆,你甚至能夠看到那圈出來的那不倫不類的院子裏,那幾個就像是田園一樣擺在那裏的長椅和竹凳。
隻是唯一有些怪誕的。
上面都落滿了細細的灰塵,看上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過打理。
林恩挑眉。
看了一眼那跪在院落外那一個又一個強大無比的虛影。
終于。
他伸出手。
試着推開了那法師塔外籬笆的院門。
隻是也就是在他推開的那一刻,他突然一怔,那一瞬間就像有無數不屬于他的記憶恍惚地在眼前閃過,就像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曾經生活在這裏,在那安甯中度過了許久許久的歲月。
他下意識地走進了那個院子。
就在那滿是灰塵的桌子上。
他看到了一枚戒指。
上面也同樣落滿了灰塵,就仿佛它被它的主人放在這裏已經過了無數年,隻是它破碎了,已不再是原來的模樣,
林恩怔怔地。
直到一個聲音從那法師塔當中響起,才讓他猛地清醒。
“進來吧。”
那個聲音莫名地帶着一種陌生的熟悉。
就仿佛是在那個夢境當中傳來的那聲遙遠的哭泣,缥缈而古老,就像天際那無盡的蒼藍色。
林恩再一次皺緊了眉頭。
他伸出手。
伸向那法師塔的木門。
而也就是在他猶豫不定時,那扇門吱嘎一聲自己開了。
他怔怔地向着那法師塔内望去,而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看清楚了那個說話的身影,那一刻巨大的熟悉感隆隆地席卷而來,讓他的瞳孔在頃刻間放大,但他很快就用力地将它壓制了下來。
法師塔内的客廳中,在那同樣布滿灰塵的桌子前。
他看到了那個坐在那裏的掩映在蒼藍中的身影。
她沉默着。
你依然看不清她真實的模樣。
但你卻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時間的痕迹,那種無法掩映的孤寂與纖弱,她望向他時,他看到了那帽檐之之下的那雙與外界的天空一樣蒼藍的雙眼,她依然是那般的纖細和小巧,甚至那一刻讓你由衷地感覺到一種憐惜,一種無來由地從心底流淌出來的傷感。
林恩确定……自己見過她。
從那次夢境開始一直到他與那個小醜隔空對立,他才逐漸地想起那個名字,想起那次在墜落後不知道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夢境。
那一次。
他似乎和她說了很多,他也不知道爲什麽見到她就會有那麽離奇的熟悉感。
就仿佛你在她的面前。
本就敢如此。
但是後來直到他逐漸地明白自己的處境,明白那個法陣所代表的含義,他才感覺到冰冷,因爲那種熟悉感并不是來自于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林恩逐漸地穩定下了情緒,注視着那個女孩。
“我該稱呼你什麽?”
而當他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心裏的某個地方在隐隐作痛,但他很快就明白,這種疼痛并不來自他。
那個蒼藍的身影沒有說話。
她隻是久久地望着他的臉頰,那道目光當中仿佛充斥着無數讓他看不懂的情緒,久遠的仿佛能夠追溯到時間的起點。
但他很快就覺察出了一點。
那是傷心。
轟隆隆隆——
外界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巨大的震蕩,讓整座法師塔和腳下的地面都隆隆顫動,但是林恩很快就覺察到,那并不是來源于這裏,而是外界,在那蒼藍的天空之外,有什麽東西在沖擊。
而在震感傳來的那一瞬,他面前的那個女孩的身影也仿佛在一瞬震蕩爲了那混亂的色彩,但很快就又被那蒼藍色所取代。
林恩的心髒在這一刻終于是止不住地狂跳。
因爲他終于可以确定。
時間并沒有過去很久,他依然身處黑暗世界,他依然召喚來了那片黑暗。
而在他的面前。
這個女孩……
就是那橫貫在地獄上空的那永無止盡的……
那片混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