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依然滿面溫柔。
隻有那個小醜注視到了這其中的含義,他的目光深處終于是微變,激起了波瀾。
“抱歉。”
那個遮天的龐大的豎瞳望着那逐漸完成的包圍網。
“讓你置身于這樣的境地,這并不是我的初衷。”
而林恩也已經看開了,他微笑着拔出了單分子劍和夜魔刀,與他一起面對着那遮天的羅網。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嗎?”
“不過現在也沒必要藏着了,我的确一直都不信你,我其實從一開始都不在乎這個和約,我想的是等我的主母他們都複蘇之後,再集合我們最高的戰力一起把你幹掉,我一直在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你,但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像你這樣的變節者,居然是少有的真誠。”
那個龐大的豎瞳默然,但随即林恩感覺到他情緒裏那凄涼的笑意。
因爲回顧一生。
他發現自己并沒有留下點什麽,甚至就連唯一的親人都已經被他推到了對立面。
而也許這就是報應吧。
“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他說。
“離開之後,請一定要多想。”
“想想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想想他們爲你編織出的這個命運到底是通往何方,但無論最終的那個結果是好是壞,也請一定要反抗啊。”
“因爲鳥兒是關不住的,他總有一天能沖出這個籠子,以自己的意志展翅飛翔。”
那一刻。
他那龐大的豎瞳猛地擡起。
他注視向了整座天空,就仿佛時間一瞬間回到了那無數年前,他們集結于大地之上,在那隻渡鴉的帶領之下,迎戰那整座天空。
嗡——
那一瞬間。
整個現實變動,整片天地都在那一瞬間就像是過度曝光的底片,陷入了那虛無的迷幻當中。
隻有天空之上的那枚龐大的豎瞳,成爲了這天地間唯一的狀物。
那一刻。
他直接将整片天地間所有的生物,強行拖入了視界。
一刹那間。
當林恩猛地睜開眼時,舉目四望,天地爲之一色竟是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走。”
那個聲音在黑霧中響起。
“回家去。”
“能救回一個是一個,能找到一個是一個,不要再被掌控了,永遠不要再被掌控了。”
那一刻。
林恩猛地擡頭,緊握着手中的劍刃,眺望着那混沌的天空。
他沒有說話。
但他用實際行動已經告訴了他的堅持。
而這也将成爲最後的道别。
“走!”
那個聲音變得動亂,現實也開始了扭曲,八音盒的樂律就像是萦繞在兩界的魂曲。
那一刻林恩再沒有猶豫,他猛地轉身,目光紛亂如流,因爲機械是流不出淚的,而你能做的隻有悼念。
回家去!
回家去!!
那一刻他猛地開啓了自己的折躍引擎,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黑夜城的方向而去。
他用自己的力量将所有人拉入了視界,而視界本就與這地獄高度重合,那一刻甚至林恩能夠看到視界那虛無的碎片在重疊于現實的各個領域崩塌破碎,一片又一片地轟然剝離。
但他不能回頭,他凝望着前方。
而空間躍遷結束的那一刻。
他猛地擡起頭。
看到了那在各個空間節點等候的那一座又一座懸浮的死星蜂巢,他們高高的屹立在那黑霧中,就像是一道道遮天的羅網。
這是一次針對他們的圍獵。
獄卒與他們同流合污。
蒙蔽着他們的雙眼,讓他們得以肆無忌憚。
隐約中,他在那高高的死星蜂巢的最高處看到了一個身影,他就像恒星一樣璀璨,籠罩在那熾熱的火光當中,機械與熔爐的一聲聲重錘般的聲響,就像是在向他講述着那個古老紀元的年代,有那麽一群智械的子民,自願熔鑄于那燃燒的星辰,爲整個文明帶來那無窮無盡的能源。
【七神:擁星者】
【誕生于機械飛升之後的歲月,在沖出智械母星而正式踏入漫漫星空的無盡歲月中,來自各個未知文明的挑戰讓本就處于襁褓時期的智械文明的處境變得愈加艱難,而爲了讓文明的主體能夠在無盡星空站穩腳跟,有那麽一批開拓者,自願前往那混沌的險惡星系,爲整個文明尋求取之不盡的能源與星火,他們成功了,在智械文明最終的複仇大戰前,他們歸來,帶着千萬億被改造的恒星,點亮了整個文明複仇的星火。】
【複仇之戰結束後,他們以永遠自囚于星核的奉獻,正式入主肅正議會,以擁星者之名,位列七神。】
熊熊燃燒的天際。
當初智腦給予他的七神的信息在這一刻浮現。
“她因爲你而背離,讓我們無法再做到統一。”
那個沐浴在火光中的身影俯望他,他的聲音就像是永世自囚與地獄火海中的引擎發出的轟鳴。
“光宴也因爲你而無法與我們同立,獄卒不想殺你,但我們會讓你死,而既然深陷在這羅網當中,你是否也想過死亡反而能成爲一種解脫?”
“如果你願意,我願以恒星葬你。”
那一瞬。
漫天黑霧蒸發汽化,就在那蜂巢洶湧的上空,他看到了那宛如太陽神般的偉力。
他看到了那燃燒的浩日。
那遮天的重壓,讓整片大地瞬間炙烤于荒蕪,熾熱的光幕照亮林恩那瘋狂的雙眼,他的整個機體都在那逼近的烈陽中噼啪作響。
可也就是那熾熱的星核即将靠近的那一刹那。
現實與視界的界限轟然被打破。
他看到了那無數動亂的觸手在那虛無中洶湧而出,在他的上方鑄就了那遮天的帷幕。
轟-————!
曜日的威光,灼燒着那傷痕累累的軀殼。
視界與現實交界的破碎中,他看到了那視界的最深處,那在詛咒的動亂中被血肉支配者和機械神教以及那個小醜圍殺的傷痕累累的那枚豎瞳。
他什麽也沒有說。
他的目光隻是向着他望了那一眼。
隻是那一眼。
也就在視界中的那數十座蜂巢調轉炮口,試圖沖出視界将他抹殺時,視界的入口再一次被他強行關閉。
他在庇護着他。
就像他在之前做出的那個承諾。
這輩子都這樣了,臨死之前,怎麽也要留下一些什麽吧。
“走。”
龐大的觸手在那耀陽中不斷地肢解破碎,浩日的火光照亮了荒蕪的大地,而林恩隻能不斷地奔跑,緊咬着牙關,以最快的速度沖出他拼死擋下的這混亂的領域。
方圓數千公裏之内的空間已經當方面地将他禁锢。
他無法再動用自己的折躍引擎。
無數的機械單位在那遮天的浩日中墜落而來,密集地擋在他的面前,向着他發動了一輪又一輪悍不畏死的沖鋒與阻撓。
林恩咬着牙。
迎着那數以千萬計投送的大軍,握着那單分子劍和夜魔刀,沖鋒。
因爲他前進的那個方向。
是黑夜城。
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