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望向了死死地抓住他的觸手,不讓他把那個陰靈拖下裂隙的白逸,他的目光顫抖而帶着哀求地望着他,但是林恩并沒有因此而表現出任何的動容。
“現在你知道她是你的戰友了?”
林恩用那略顯玩味的聲音問道。
白逸張了張嘴,目光僵硬,一時間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恩微笑着托着下巴,道:“我還以爲你也和我一樣,把她當做是一個可以随便消耗的物品呢,畢竟我和她做那個交易的時候都已經明确說了,她跟我下去之後,那肯定是會被我當做奴隸一樣對待,可那個時候你什麽也沒表示,現在交易結束了,我要帶她下去時,你又反悔了?”
這幾句語氣平和的話,卻就像是一根根利劍一樣,讓他感覺到重壓和呼吸不暢。
他顫動地低下了頭,完全不敢看林恩的眼睛,目光當中滿是痛苦和掙紮。
他當然明白。
他現在的行爲無異于是想要單方面破壞掉這場交易,不僅可能什麽都無法改變,甚至也會讓大哥對自己産生惡感。
可是……
可是……
“她是一個很好的人……我……我真的不想看到她在地獄受苦,她救了我,也救了她的姐姐,她……她理應有一個更好的結局才是……而不是……”
他無神地掙紮地低着頭,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林恩歪了歪頭,道:
“那你和我說了嗎?”
白逸臉色蒼白地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恩閉着眼,咔咔地活動着脖子,道:“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可你就像個廢物一樣一句話都不敢說,你是在怕我殺了你?還是覺得我會像那個惡靈一樣把你碾成肉醬?”
“你口口聲聲地叫我大哥,但實際上在心裏卻把我當做是一個惡鬼,在你眼裏其實我和地獄裏面的其他怪物也并沒有什麽區别,所以你才怕我是嗎?怕到甚至連自己的戰友要被你大哥帶走淩辱,你都屁話都不敢說,是嗎?”
白逸的臉色瞬間如紙一樣慘白,他急促地擡起頭,道:
“不!不是,您一直都是我心裏最敬仰的大哥,我也從來沒有把你和那些惡鬼相提并論,我……我隻是……”
林恩淡笑地望着他,饒有興趣道:“隻是什麽?”
白逸呼吸急促地無神地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個無助的雕塑一樣癱坐在了原地。
林恩久久注視着他道:“白逸啊,我可是你的大哥啊,你也是我在黑暗世界當中遇到的第一個來自這個“故鄉”的人類,所以你要明白啊,我不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家人,但如果你不把我當自己的家人的話,那我們可能就要到此爲止了。”
因爲……
喊一聲啊!
既然都已經是大哥了,弟弟遇到了困難,那大哥來幫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自己的朋友受了重傷!馬上就要死了!你還要眼睜睜看着她和你大哥做那惡劣的交易?!
你說一聲“她是我的戰友!哥你幫個忙!”有那麽困難嗎?!
如果不答應的話。
你撒個潑打個滾,就算你拿起刀對着你大哥比劃一下,你覺得他會因此而生氣嗎?
尹依怔怔地望着這一幕,也終于是隐約地明白了一些林恩的意圖。
畏縮和軟弱。
這是白逸這個孩子長久以來一直難以擺脫的缺陷和性格的弱點,不僅僅是對敵人,也是對自己身邊的人,也許這放在正常的社會并不是什麽太大的缺點,可是在這超自然的領域,這幾乎是成了他最緻命的弱點。
如果連對自己最爲崇敬的大哥都畏縮的話……那又怎能繼續在這個領域走下去呢……
很明顯。
她知道,林恩絕對是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問題,所以才會這樣絲毫不留情面地教訓他。
看着白逸那愈加蒼白和無神的表情,林恩推了推單片眼鏡,淡淡道:
“這是你的第一個問題,白逸。”
“不過好歹最後你是鼓起了勇氣站了出來,雖然沒什麽卵用,但至少也沒有想象中那麽不可救藥。”
“但我接下來要說的這個問題,已經是讓我一度想要放棄你,甚至讓我考慮要不要殺了你。”
此言一出。
尹依和白逸的身體都是猛地一顫。
他的語氣很平和,但就是因爲平和才顯得他的确是真的考慮過。
林恩注視着蒼白地望向他的白逸,表情平靜道:
“白逸,你可是一個男人啊。”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在她救過你一次的前提下,在召喚的主動權依然掌握在你手裏的情況下,你居然能讓她來充當召喚我的祭品,你居然能做到獻祭自己的戰友來換取我的降臨,我對此真的非常的震驚。”
“那是不是說,如果召喚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地獄的魔鬼,你也可以同樣做到獻祭自己的隊友,來換取它的降臨是嗎?”
這個問題幾乎是瞬間就讓白逸的心如墜冰窟,全身的汗毛豎立,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驚慌。
尹依也是立刻就感覺到了林恩語氣中那細微的嚴厲的變化。
這種變化讓她感覺到一陣陣膽顫。
她立刻驚慌地用力地撕扯開臉上的觸手,急切地解釋道:“不是的!您聽我說!那是我自願充當的召喚您的祭品,和他沒有任何的關系!而且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我們已經沒有更好的……”
但林恩直接便打斷了她的話,他平靜道:
“我不是在問你,我是在問他,這裏沒有你的事情。”
一根根觸手瞬間纏繞住了她的嘴,讓她無法發出聲音,她掙紮着隻能焦急而顫動地轉頭,望向跪在那裏的臉色慘白的白逸。
白逸苦澀地艱難地擡起了頭,望向了林恩,道:
“我……我……”
林恩閉着眼,道:“當然,用她做獻祭來召喚我也并不是一件不能的事,但那前提是你知道你召喚過來的大哥并不會對她怎麽樣,你心裏有這個底的話,你拿你媽獻祭都可以,但是很明顯,剛才我對您的試探就已經告訴我,并沒有。”
“你并不覺得我不會對她怎麽樣,我再說要把她當做x奴一樣玩弄的時候,你也什麽都沒有表示,顯然在你的心裏,你覺得我真的可能會這麽做。”
他睜開了雙眼。
“而在這種情況之下,你依然不作爲地讓她成爲了祭品,你完全沒有考慮過她的生死和未來,所以我從你嘴裏聽到戰友二字的時候,我才會感覺到可笑,因爲你從來不懂這兩個字的含義。”
尹依的目光愈發地顫抖,她隻能不住地搖頭,卻什麽都做不了。
因爲很明顯。
他是真的生氣了。
白逸面如土色地癱坐在那裏,那一句句平和的話,就像是利劍一樣将他那殘存的自尊砍成了粉碎。
林恩靜靜地望着他,道:“我是把你當做自己人我才和你說這麽多,如果是外人,誰管你,你如果真的想一直把自己當做一個懦弱而自私的廢物的話,你可以當做沒聽見,但如果你想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那你就給我聽清楚了。”
“她想當祭品是她的事,但你不能答應,這是原則問題,如果真的必須要獻祭掉一個人,那你首先想到的也不應該是你的戰友。”
他盯着面色蒼白的白逸。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讓她主動站出來,我會拆掉自己的骨頭和血肉,用自己的靈魂和血肉來召喚自己的大哥,就算這不足以讓他的本體降臨,就算這可能會讓自己死,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用自己的命,也總比用朋友的命要來的更好。”
“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