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無絕人之路,也許是某種命運的巧合,讓我遇到了那隻渡鴉。”
就像是一場夢境。
或者說。
那本就是在她的一場夢裏,她看到了那隻降落在她肩頭的漆黑的烏鴉,看到了那一根根漆黑的翎羽。
她不知道它是什麽,也不知道它是誰。
隻是在它的面前。
她第一次徹底地崩潰的大哭,甚至她都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會突然變得那麽脆弱,又或者是那根經曆了無數姐妹的死亡都依然死死緊繃的弦,終于扛不住了。
她隻記得她在那場夢境當中,和那隻渡鴉說了很多,她不停地哭泣,不停地問。
她們的君王呢?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存在,那他可曾聽見她們的祈禱!可曾看到這門外綿延的死亡!
但她注定不會得到任何的答案。
因爲那隻不過是夢境當中的一隻渡鴉。
而這些問題……
又到底是真的在問那隻渡鴉,還是在問她自己……
她知道他睜開眼睛之後,所有的現實都會再次向她襲來,她會知道這一次又有多少的姐妹因此而死,又有多少的後輩前仆後繼地被湮滅在這戰火的浪潮。
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的是。
那隻渡鴉,說話了。
她依然記得自己那時候怔怔的神情,記得那隻渡鴉在她的夢境當中,圍繞着她飛舞的那一根根翎羽。
“你既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那又何必去問呢。”
“我……”
“其實你從來都并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存在,你是爲了你身邊的姐妹們而難過,你爲她們留了下來,你爲她們的死而悲傷,因爲你想不通,爲什麽一定要爲一個也許并不存在的神像,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呢?”
“不,我隻是……”
“你爲什麽就不能做自己的神呢?你明明隻差那一步了。”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然後那隻渡鴉就像是幻影一般,消失在了她的夢境當中,而下一次見面時,還是在她成功地将深淵的聯軍擊退的時候,而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那隻渡鴉每晚便會出現在她的夢境當中。
林恩注視着面前的主母,目光閃動道:
“您是說,是那隻渡鴉的幫助,讓你窺探到了成神的那個界限嗎?”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但至少在那段時間裏,在那個夢境當中,她的确是得到了那隻渡鴉巨大的幫助和指導。
甚至不僅僅是力量上,還有戰略和軍事上,在各個領域都得到了它全方位的幫助,而也正是因爲這些教導,讓她在後續的與深淵聯軍的戰争中,一次又一次兵出奇招,一次又一次擊退了他們的進攻。
雖然依然不知道它到底是誰。
不知道它從何而來。
甚至不知道它爲什麽會出現在她的夢境當中。
可也正是因爲它的幫助,讓她在那段時間得到了全方位的迅速的成長,甚至在那至關重要的一場戰役當中,她在萬軍從中,成功擊殺了深淵的第七君王,并一舉成名,震懾了整個深淵。
她擡着頭,道:
“那也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争的轉折點,在我親手擊殺了那個君王之後,勝利的天平就已經到了我們這邊,而這也是混亂生物的劣根性,随着第七君王的死,爲了争奪第七位面的控制權,其餘的位面很快就彼此大打出手,而一連串的敗局對他們士氣的打擊,也讓他們很難再組織起對我們更加有效的進攻。”
“而在後續的數次大反攻之後,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争,也終于以他們退出第一位面而結束。”
她低下了頭。
她依然記得當時的歡欣鼓舞,記得那些活下來的姐妹們簇擁着她,向着整個深淵宣布第一位面宣告者他們的勝利。
但她們真的勝了嗎?
因爲已經死了那麽多的人。
她們再也回不來了。
而她也因爲在那場戰争當中傑出的表現,正式地成爲了第一位面的天使長,而在整個深淵當中,她也因爲擊殺了第七君王,擊退了各大位面的聯軍,而繼承了深淵第七君王的名号,甚至在後來,所有人都稱她爲……
路西法的天使長。
但其實她是知道的,其實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對自己的信仰出現了動搖,因爲她們并不是靠路西法才擊退的深淵的聯軍,她們靠的是自己,靠的是她和姐妹們共同的努力,靠的是那隻渡鴉在每一個夢對她不辭辛勞的教導。
可是就在勝利的那個晚上,當她高興地想要向那隻渡鴉分享戰争勝利的喜悅時。
它卻從從她的夢境當中消失了。
就像從來就未曾來過一樣,甚至她每晚都會在那個夢境當中呼喚和等待,它都再沒有出現在她的夢裏。
林恩怔怔地聽着。
她低聲道:“它隻給我留下了一句話,而如果沒有這句話,我恐怕現在還在那座深淵當中,也不會有如今的種種。”
林恩出神道:“是什麽話……”
她擡起頭,眺望着天空,道:
“你要學會做你自己的神。”
再沒有出現過。
而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失落?傷心?遺憾?隻是她卻不知道爲什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就像兩個完全不同的命運一旦糾葛之後,也一定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相遇,也許是百年,也許是千年,也許是更長的時間。
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再次遇到那隻渡鴉。
一定在未來的某一日。
他們會以一種同樣離奇地形式,突然在某一天相遇。
她擡頭道:“而從那以後,我就成爲了守衛那扇大門的第一天使長,但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我不再像其他的堕天使一樣,願意再爲守衛那座大門獻出自己的一生,但就算我已經背叛,我也不能在那個時候離開,因爲時機還沒有到。”
因爲她可以不在意那個神像。
但她卻在乎這裏的每一個姐妹,在意每一個和她并肩作戰過的戰友和部下。
“于是在之後地很長時間裏,我隻能一直以“路西法的天使長”自居,并一點點地将被戰争打碎的秩序再次重建,雖然我極度不喜歡,但我還是不得不借用在這次戰争中再次打響的“第一魔君路西法”的名諱,壯大我們整個位面的力量。”
她低低道:
“因爲非常明白,大家之所以能夠聚集在那裏,甚至世世代代地守衛那扇大門,就是因爲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紐帶,而那個紐帶就是對“路西法”的堅信,也是除了我之外,所有的姐妹們心裏唯一的寄托。”
林恩隐約地意識到了之後發生了什麽。
因爲就和她說的。
那個時候的她,早就已經在戰争中,磨滅掉了自己對路西法最後的一絲信仰。
神不在乎你,你又何必在乎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