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了張嘴。
一時間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覺得荒誕嗎?不覺得扭曲嗎?這樣畸變而扭曲的身體,這樣放在任何的一個世界都幾乎會被視爲至惡的禁忌的形體……
她用力地咬緊了嘴唇,卻也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努力地想要隐藏自己的軀體。
而也終于。
她低聲地對他說。
“謝謝你……”
“你是……你是我下了地獄以來,第一個沒有看到我的模樣,而讨厭我的生物……”
“我……謝謝……”
盤膝坐在那裏的林恩臉上依然是帶着那暖心般的微笑,大咧咧地坐着,面對着這龐大而畸變的模樣,目光也是逐漸地變得更加的柔和。
的确,他并不會在意。
雖然,他的确并不到到底是什麽情況,也并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她本來的模樣。
可是這裏是地獄啊!
早就已經見過了任何san值狂掉的形體,他見過無比美豔卻頃刻間化身厲鬼的鬼怪,見過可愛而楚楚可憐地走到你的面前,卻突然露出猙獰惡笑要挖掉你心髒的惡鬼。
因爲靈魂啊!
隻要在這污穢中保留着純粹的靈魂,那就算外表變成什麽樣子,又有什麽關系呢?
沉默了很久。
她也終于是再一次地低聲開了口。
“這是對我的報應,就如你所見……我能有這樣扭曲的形體,全部來源于我所犯下的罪孽。”
林恩注視着她,靜靜地傾聽着。
她沉默着。
就像是自顧自地傾述一般。
“你應該知道,我是破碎世界的墜落者,但你應該還不清楚,我并不是普通的墜落物,至少在我所存在的那個世界,我掌握着讓諸神都豔羨的權柄,他們給了我很多的名字,她們稱我“書寫未來者”,稱我爲“掌控命運者”但更多的他們稱呼我爲……”
“命運之神。”
聽到那四個字,就像某種從很久以來的猜測終于落實了一般,林恩的眸子也是微微地恍惚了一下。
雖然很早就隐約地有這方面的猜想。
猜測羽毛筆很有可能會是某種代表着命運的古神所掌握的權柄。
但他也的确沒有想到。
她竟會是……
命運神本尊。
她沉默了片刻,低聲地開口道。
“很可笑吧,這樣的事實,你可曾想過曾經編織命運的神明,竟會堕落成現在這副模樣,甚至比這地獄中的生物更不堪。”
林恩的表情收斂了下來,嚴肅地望着她。
“你……和我嶽父,我主母他們,是一樣的嗎?”
他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個他一直以來的疑問。
她低聲地回答道;
“不,我和他們有着本質的區别。”
“他們雖然也自稱神靈,但本質上,他們其實和其他的生物并沒有任何的區别,他們隻是在久遠的時間長河中,比那些弱小的生物更加強大一點的存在,他們在本質上,并沒有真正的超脫這世俗。”
那畸變的血肉扭曲地蠕動着。
就仿佛是擡起了頭般,無神地仿佛穿過了那漆黑的地層,眺望向了那刺骨的黑霧。
“真正能稱之爲神的,本就是規則的化身,是淩駕于一切之上,構成這萬事萬物運轉的規則的一部分。”
“沒有形體。”
“沒有壽命。”
“從這方大宇宙伊始就存在,也會一直伴随到這宇宙終結的永恒者。”
“那就是……我們。”
仿佛是在訴說着某種永恒的宿命,卻又是在瞬間被打的支離破碎。
但林恩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疑點,他嚴肅道:
“那破碎世界呢?”
因爲他知道,喵喵一家人就是從那個世界所墜落的,而他們在生前隻不過是一群普通人。
她無神着,低語道:
“那是唯一的一個例外,不過它以前并不叫破碎世界,它有一個從亘古就一直在使用的名字,而在那個世界當中,一直都存在着某種連我們都無法窺探的力量,仿佛就像是一個輪回……”
“每當我們這些維系大宇宙運轉的規則在時間的演化中誕生出自我,那股力量就會強行将我們拖到那個世界,讓我們化身成爲那個世界當中的一員。”
林恩的眉頭微動。
她恍惚着,仿佛是再一次想起了曾經的那些破碎的記憶。
“就像是某種演化,也就像是某種輪轉,因爲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們這樣的規則體誕生出自我幾乎是必然的,而一旦我們擁有自我,我們便會在某個節點被具象化到那個世界,雖然依舊能夠掌控規則的運行,但卻在某種形式上擁有了實體。”
“而每到了一個周期,就像是設定好的一樣,所有的規則化身,包括主宇宙的那些強大的個體,都會迎來一場大規模的清洗,讓世界再一次重歸它最開始的樣子,周而複始,反反複複。”
此言一出,林恩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主母曾經提起過的那周期性的大破滅。
這似乎是某種存在于主宇宙當中的機制。
當世界當中強大的個體多到一定數量之後,就會被觸發,然後将一切格式化,從零開始。
林恩瞬間便響起了那緻使無數古神墜落的那片現在還在進行的災厄。
“現在上界的那片災厄,是不是你所說的那個大清洗?”
他敏銳地問道。
但誰知。
她卻做出了否定的回答,她低聲道:
“不是。”
“兩者雖然相似,但卻有着本質的區别,事實上在最開始,我們也一度以爲是那個機制的啓動,而我們也願意欣然赴死,因爲對我們來說,自我的毀滅不過是讓我們重新回到以往那種沒有意識的純粹規則的形式,這對我們來說,并不意味着徹底消亡。“
“但這次不同。”
“因爲大清洗的機制,永遠不會針對那些力量低于某個界限的生物,那更像是某種防止世界出現出現僵化而誕生的手段,本質上來說,其實更有利于整個主宇宙的有序發展。”
“但那片災厄所針對的,卻是無差别的,不僅僅是對我們,甚至就連更弱小的生命,物質,能量,甚至規則本身,都成爲了它滅亡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