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相處的時間總是短暫,也許一直到失去了之後才突然發現仿佛有一輩子都說不完的話沒有說完。
遠處的荒原之上,她的耳朵耷拉着,用力地委屈地在胸前握着爪子。
她努力地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也曾經不止一次地和自己說,她再也不能流淚了,她要做一個堅強的孩子,要做一個能夠讓媽媽不在擔心的好女孩。
可是現在這一刻。
她還是忍不住地想要大聲地哭出來。
“不要傷心了,喵喵。”
那個少年把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努力地想要讓自己露出一絲笑容。
可是嘗試了很長的時間他才發現,自從墜如這片地獄之後,他早就已經忘記了作爲一個人類到底該怎麽笑。
他擡起頭,望着遠處那片滾滾的黑霧,卻又仿佛有些解脫一般柔和道:
“其實真的也從來沒有想過,我們家淘氣的傻貓,居然有一天能夠在這座地獄裏面變成這麽可愛的女孩子,而且居然還會叫我一聲哥哥,所以不管怎麽說,我差不多也該滿足了,雖然也很想再見爸媽一次,但是就算見了,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把……”
他的眼中流露着溫和和一絲的不舍。
但其實他也是知道的。
自從他們墜落到了這片地獄之後,經曆了那麽多的苦難,過往的那一切也早就已經找不回來了。
他們聊了很多。
在他那破碎的記憶當中,那些早就已經随着時間而消逝了的往日的回憶,又在一遍遍的追尋當中,似乎又和往日一樣清晰地浮現在了眼前。
因爲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呢。
他們家的傻貓咪居然已經能夠口吐人言,讓他在最開始總是感覺到一陣陣的荒誕和離奇。
可是後來又一想自己,一想這裏。
又都哭笑不得地釋然了。
是啊。
這裏是地獄,自己都早已經變成了惡鬼,那又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喵喵啜泣地用力地抹着眼淚,用力地咬着嘴唇,哽咽道:
“哥哥,喵喵……喵喵想讓你活下去,我……我好不容才找到你,喵喵已經沒有家人了!”
那個少年轉過頭,望着她的目光逐漸地變得柔和。
他伸出手,用拳背輕輕地和她的小爪子對了一下。
“不會的。”
“其實喵喵沒有意識到嗎?喵喵即便是在這片地獄當中,也已經有了很多要好的朋友,也早已不再是孤單一個了。”
“那不就應該過得更加的幸福嗎?”
他坐了起來,和喵喵并排坐着,側臉之上滿是溫柔。
“雖然用了特殊的方法能讓哥哥暫時和你說說話,但是你也知道,哥哥其實早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但我并不覺得遺憾,至少在經曆了這麽多之後,我反而覺得,這或許已經是對我這個普通人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
喵喵委屈地低着頭,用力地壓抑這自己心中動蕩的情緒。
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早已經将地面的沙石頭打濕。
那個少年用力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站了起來,轉身輕聲地望着她道:
“所以,也不要傷心難過。”
“能在這彌留時刻還能有一個人說說話,其實我也已經很滿足了,而且我也真的很感謝你能叫我一聲哥哥,至少這讓我覺得,我好像已經是一個大人了,我也已經可以照顧和保護别人了,所以……真的很高興。”
他努力地想要讓自己露出笑容。
可是卻依然沒有辦法回憶起哪怕一絲。
他隻能彎下腰,向着那個小女孩伸出手,将她從地上攙扶起來,然後就想是督促一樣地拍了拍她的背,把她往來時的那個方向推。
他的語氣也變得寵溺了起來,非常的輕快。
“所以也不要在這裏傻坐着了!”
“你如果真的不想看到哥哥傷心的話,那就聽哥哥的話,去和你的朋友們說一聲,不要讓人家等你太久,那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他的語氣故作嚴肅和催促,又用力地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喵喵顫動着,哀哀地轉過了身,望着他道:
“可……可是……”
那個少年呼了一口氣,似乎有些傷腦筋一般地揉了揉腦袋,道:
“傻貓咪……真的隻是讓你去打個招呼,你覺得我是在支開你嗎?拜托,都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如果真的到了快要消散的時候,我肯定是會和你說的啊!”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神情,有些恨鐵不成鋼。
喵喵望着他。
終于是用力地抹去了眼眶當中的濕潤,狠狠地甩了一下腦袋,似乎要把所有的哀恸都甩出去。
“那……那你可不許……不許說話不算數……”
“你不要忘記以前……以前你就是把喵喵的玩具……一下子從窗戶丢到外面……讓喵喵去撿……然後你又突然關上窗戶不讓喵喵回去……”
“你……你如果再這麽騙我的話……我就不叫你哥哥了喵嗚……”
那個少年想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可是卻已經忘記了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終于。
他伸出手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
在他的手心當中,那枚石頭緩緩地在黑氣的扭曲中,逐漸地變成了一副晶瑩剔透的小魚幹的模樣,隐隐地流淌着那力量的精華。
他輕輕道:“那麽……最後一次吧……”
“你如果真的害怕哥哥不告而别的話,那就……替哥哥把這個玩具撿回來吧,你隻要握住它,你就能感受到哥哥的意識,感覺到哥哥地所思所想,隻要它還在,那哥哥就會一直在這裏等你的。”
“當然,如果喵喵不想要的話,那就真的隻能随便丢掉了。”
說着。
就在喵喵呆呆地注視之下。
那個少年炸了眨眼,猛地将手裏的那塊閃動着晶瑩微光的石頭,用力地向着遠處的夜空投擲了出去。
那枚晶瑩的石子在她的眸子當中,就像是流星在天空一般的劃過。
她怔怔地。
就仿佛是曾經在那個小小的家。
這個少年也是和這時一樣,将本來想要給她的東西,調皮地當着她的面,用力地往遠處丢出去。
然後再在後面哈哈大笑,對着它做各種各樣讓人生氣的鬼臉。
“我才不要!!”
她用力地握着爪子哽咽地大喊。
可她還是轉過了身,在光芒的閃動當中化作了曾經的那隻貓咪,四爪着地,向着那點晶瑩劃過的方向,用力地含淚追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