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血肉飛升者。
那曾經由億萬萬顆星球上的生命,所共同彙聚而成的血肉的神!
而這一刻,所有的根源也都已經明白了祂要做什麽,祂不屑于這地獄的争鬥,也自始至終都從未正眼看過他們一眼,因爲祂的目标從來就不是在這裏,不是他們,而是在那上界,是那片他們曾經墜落而下的已經被污染的淨土。
艾雯爵士無神地眺望着。
時間都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流逝。
隻有那無數從暗影當中尖嘯地攀爬出來的詛咒,就像是蜂擁而至的螞蟻般,将那座遮天的巨響吞沒。
但那雙鋒利的目光,依然是絲毫不動地直刺着蒼天。
直到——
最後一塊血肉的碎片,在祂的召喚中歸國。
一切都仿佛失去了音調。
血色的意識空間當中,林恩注視着那最後一道光柱的落下,而他腳下的台階下,也已經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無數巨像意識的集合。
王與王後,還有他們的子民,這幾乎是一個國。
不……
這是一個還活着的……文明。
而也就是在伴随着最後的一個子民的歸途,在那血色的高空之上,他看到了那萬丈神芒之下浮現而出的那個虛無的身影,祂擡着頭,身後是無數的祂的子民,祂的雙眼當中仿佛閃動着那重歸故土的期望。
祂的手中捧着一顆心。
那是祂的王後。
是祂們整個巨像文明從茹毛飲血時期一直到飛升時期所依舊銘記的傳統。
光芒倒映在林恩懷裏那個閉着眼睛的女孩的臉上,仿佛在她的臉上,也似乎浮現出了那麽一絲的感傷。
祂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林恩。
還有他懷裏的那個女孩。
狂風吹動着那血紅色的霧氣,然後祂再未回頭。
“回家。”
祂擡頭眺望向了那高高的天際,用那般溫柔的語氣,對着祂手中的那枚心髒,也對着祂身後失去了數千年的子民。
“我帶你們回家。”
……
嗡——
那雙龐大的巨目猛地睜開,閃射出了億萬道刺眼的光芒。
惶惶然的血氣,瞬間炸開了身上攀爬着的那來自地獄的惡毒的手,隆隆跳動的心髒,強大的力量湧遍了全身的各處,帶來了如洪水般的新鮮的血液,也讓這座曾經肢解破碎的巨像重歸新生。
再未有任何的猶豫,也沒有任何的流連。
祂一躍而起,猛地擡起頭,踏着那虛空,龐大的遮天的巨手,在那銀瞳中,猛地撕開了那遮蔽了這個世界無數年的黑霧。
咔擦——
天空裂開了一道橫天際的裂隙。
從遠東到遠西的漫天的黑霧都在那一擊中,被惶惶然地分開。
戰場上所有的根源都被那巨大的威勢所影響,被那餘波鎮壓在地,動彈不得。
“你真的以爲能破宇而出嗎?!”
“你真的以爲自己能脫離這座地獄嗎?!”
那個歇斯底裏的聲音。
仿佛是帶着無窮無盡的怒意和猙獰,萬機之森狂怒而怨恨地仰望蒼天,在鎖鏈的束縛之下,瘋狂地向着天空的那座龐大的身影一寸寸地伸出了利爪。
那無名的怒火和恨意,幾乎是要燒盡他的靈魂。
“就算你能離開這座地獄,你也敵不過那片黑暗!!沒有三位一體的飛升!!沒有突破那條界限!!你也不過是送死!!你也不過是自掘墳墓!!”
他那撕裂的聲音,在整個天空隆隆地回蕩。
艾雯爵士靠在那裏,目光也是那般空洞而無神地仰望那開天的裂隙。
在那蠕動的藤蔓當中,欲望母樹的雙眼緩緩地睜開,眼中也是和艾雯爵士一樣的撕裂和求不得的苦難。
隻有血肉支配者冷冷地注視着那一幕。
就像是看透了他們那必敗的命運。
……
“那就是補全的……巨像嗎……”
那座燒盡的殘缺的倒吊塔之下,人偶夫人呢喃地遠眺着天際之上那冉冉升起的紅芒。
她的身邊,穿着白大褂的全身布滿了縫合線的血鋸擡着頭,緩緩地握緊了粗糙的手,雙眼當中倒映着那血色的湧動。
他沒有說話。
因爲他所從魔人協會的殘部所收攏回來的所有的巨像血肉,也全都在剛才的那一刻,被那股強大的力量召喚而去。
就像他知道【巨像計劃】是一件永遠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一樣。
當年。
也正是因爲他們從那巨像之心的殘片當中,破譯出了那個真相,才讓他們明白。
他們是在以凡人之軀,行神明所行之事。
所以他們是永遠造不出巨像的,因爲真正的巨像還活在這個世界之上,而他們妄圖觸碰的那個領域,也會爲他們招來地獄最黑暗的詛咒。
但是……
這裏之所以名爲地獄。
不就是因爲總會有一些瘋子,想要用那一次次嘗試,去賭一個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的結果嗎?
他的跳動的雙眼當中,倒映着那片紅芒。
就像他如果沒有那麽瘋狂的話。
他又怎麽會在自己的徒弟之上,殖裝那枚他所收藏的巨像之心呢?
隻是唯一沒有想到的是。
在他曾經實驗過地無數強大的個體都沒能活下來的情況下,那枚心髒卻在那個孩子的胸腔當中,完美而不可思議地煥發了活力。
“孩子,你現在是不是……”
“也已經成爲了巨像的一部分。”
“和祂一起踏上那歸途了呢。”
……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在整個詛咒之城的廢墟中蔓延着。
在他們空洞的目光當中,隻有那片不斷地合攏的濃重的黑霧,還有那一點不斷地遠離的血色的紅芒。
這應該是所有的墜落者最向往的那個結局了吧。
打破這詛咒的封鎖。
踏足那地獄的邊境。
撕開身上的枷鎖。
逃脫這宿命的牢籠……
“祂逃不脫的!沒有神靈可以離開這座監獄!即便是祂也不能!”
萬機之神瘋狂的聲音壓抑地響起,那雙巨大的龍瞳當中閃動的癫狂,讓他幾乎在恨意中沉淪。
任誰都能聽出他聲音的那不甘。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重複了他的話。
“你說的很對,祂逃不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