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恩也在一直暗地裏計算着時間,從目前所得到的情報來說,欲望母樹吞噬過一小塊巨像之心的碎片,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但這的确是讓她也具備了一部分巨像之心權能。
雖然很少,少到甚至無法進行感應。
但再加上自己這半拉子的巨像之心,也的确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延緩恐怖投影的幹涉。
但林恩相信。
這個時間絕對不會太長。
而又也不知道在荒原之上行走了多長的時間,突然之間,走在前面的那個垂柳一般的少女猛地停了下來,擡起了頭,從頭上垂落下來的枝葉五風自動了起來。
“停下!”
林恩的眉頭一挑,玩味道:“怎麽了?”
那個少女擡着頭,臉上慢慢地露出了一絲深邃而戲谑的笑容,慢慢地後退了一步,道:
“沒什麽,隻能說你的運氣很好,猜猜我們遇到了誰?”
此言一出,林恩頓時心中一動,心思快速地運轉了起來。
前方的血霧翻滾。
很明顯。
作爲根源的欲望母樹,即便有血霧的限制,能感知到的範圍也是要遠遠地超過他。
林恩扶了扶單片眼睛,随口笑道:“看你這表情,前面該不會是我的艾雯大哥吧?”
那個少女詭異地露出了一絲微笑,饒有興趣道:“沒錯,你猜對了,不過到底是該說你是運氣好呢,還是運氣差,你不是很想知道讓我我們墜落的那片災厄到底是什麽嗎?很湊巧,現在你也可以一飽眼福了。”
林恩頓時眯眼。
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麽。
而也就是在下一刻。
那個少女猛然揮了揮纖細的手。
擋在他們面前的那濃重的血頓時就被一股狂湧的風暴吹拂的七零八落,宛如撥雲見霧一般,就在欲望母樹那詭異的淡笑中,前方的血霧緩緩地散開。
林恩立刻擡起了頭,向着那個方向眺望了過去。
而也就是在看清楚的一瞬間,他的瞳孔頓時一縮。
血霧退散。
就在那遙遠而猩紅的天空之上,一顆幾乎占據了他整個視野的龐大的星球,遮天蔽日地顯露在了他的視野當中,可遠遠地望去,卻是即便仿佛隔着遙遠的天際,都能夠看到那顆星球上面燃燒着的熊熊大火。
那黑色的火!
“那是……”
林恩猛然向前。
而也就是在那顆星球的更上方,他看到了一片朦胧地湧動着的黑霧,一眼仿佛無法看到盡頭,就像是混沌的伊始,又像是一滴落入了池塘而逐漸散開的墨迹,惶然地将整個天際線包裹在其中。
而也就是在那個星球外空,一個龐大的心靈巨人,空洞地握着拳頭,獨自一人直面着那遮天的黑暗。
他是如此的龐大。
可是在那片黑暗面前,卻又渺小的仿佛如蝼蟻。
“艾雯大哥?!”
林恩猛地皺眉。
他一眼就認出,那個虛無的靈能巨人,就是艾雯爵士,是強行升華而化身根源的他的大哥!
那個垂柳一般的少女嘴角微翹,緩緩地踱步到了他的面前,擡着頭眺望着那盛大的場景,微笑道:
“看來他比在場所有的根源都提早觸發了這個投影,的确,除了萬機之神和支配者之外,我們兩個的确是這裏唯二直面過那片災厄的古神,隻是相比來說,他要死更壯烈一點。”
因爲那片黑暗所摧毀的不僅僅是他,也是他所代表的整個賽博文明。
“的确是很可怕啊,也的确是能把一個人心裏最恐怖和最難以釋懷的經曆投射出來,連那顆賽博的母星都被幻化到了他的面前,這到底得有多痛苦呢?”
她淡笑地望着林恩臉上的表情。
林恩的眉頭緊皺,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籠罩之下的巨人。
他聽艾雯爵士說過。
他是整個賽博文明最後的星火。
所以他必須要保全自己。
因爲隻要他的記憶還在,那賽博文明就等于還在他的身上所延續。
他是經曆過文明滅亡和末日的ai,是親眼目睹過整個文明在熊熊烈火當中化作灰燼的唯一的幸存者。
“那片黑暗,就是你們在三千年前經曆過的災變?”
林恩盯着那片黑夜問道。
欲望母樹嘴角微翹地撩了撩長發,道:
“可以這麽說吧,不過巨像的投影畢竟有限,它很難真正模拟出那片黑暗降臨時的恐怖,也沒有辦法讓你知道,當年,那片亮了億萬年的星空在你面前一點一點熄滅,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她擡着頭,臉上的微笑就像是一種自嘲。
“仔細地看看吧。”
“趁現在有機會,記住那片黑夜的樣子,如果可以的話,我發誓你絕對不會想在這片地獄中,也有看到那片黑暗的那一天。”
“因爲那時候,你才會明白什麽是真正的絕望。”
那是一種憐憫。
那對他,也是對她自己,以及對所有曾經的墜落者。
林恩眯着眼,直視着艾雯爵士頭頂上空的那片黑暗,朦胧的就仿佛是隔着兩個世界一樣,隻能看到虛無的投影中顯露出來的冰山一角。
無序地翻滾着,沒有任何的氣息,就像是一片死寂的倒挂在天空的海洋。
安靜。
冰涼。
但是看久了,卻仿佛又像是面對着一片寂靜的深淵。
你直視着它的時候,就仿佛它也在直視着你。
慢慢地。
林恩仿佛感覺到了一絲冰冷在他的心底裏萦繞,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涼意,就仿佛是逐漸地将你浸泡在冷水當中,甚至能讓你清晰地聽到自己慢慢加快的呼吸聲,就仿佛所有的愛意,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希望,都在慢慢地淡化。
慢慢地讓你覺得自己仿佛都變成了那片深淵。
他的雙眼慢慢地空洞。
“你覺得它像什麽?“欲望母樹嘴角微翹着。
林恩用力地抽回目光,扶了扶單片眼鏡,道:“像一坨睡着了的屎。”
旁邊的那個少女一怔,随即頓時便掩嘴笑了出來,笑的花枝亂顫,前仰後合。
許久。
她抿住了嘴,眼中依然難掩笑意道:
“你的比喻一向都這麽清奇嗎?不過還真的是很形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