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那熊熊的大火當中,冷冷地注視着那場屠殺時的男孩一樣,就像是那個跪倒在那具屍體前,空洞地守着那個女孩的那個怪物一樣。
他轉過了頭,望向了林恩,眸子仿佛跳動着水光。
他很普通,也并不高大,就和你我身邊的每一個同齡人一樣,平凡而又稍顯瘦弱。
但林恩一眼就知道。
他就是這個劇本的主人公,他就是汪濤,他就是自己所扮演的那個角色。
“這到底是……”
林恩猶疑地問道。
汪濤轉過了頭,遠遠地眺望着前排的那個女孩的背影。
他閉上了眼睛,低聲道:“這是一直在停留在我記憶當中的一個場景,很多事情已經模糊了,可是隻有這個時候的這一幕,讓我怎麽也沒有辦法忘記。”
林恩靜靜地望着身邊的這個少年,他轉頭,也望向了前排的那個女孩。
靜谧而安甯。
那個女孩的背影唯美的就像是一張畫,一張讓人無法割舍的夢境。
汪濤擡起了頭,仿佛滿目滄桑。
“這應該就是過去吧,痛苦的回憶總是會讓人拼命地遺忘,但美好的記憶,卻是會被不斷地裝典,然後一次又一次在你的腦海中閃現。”
他轉過頭,柔和地望着林恩,道:
“謝謝。”
“謝謝你能讓我回到這一刻,哪怕隻是短暫的一刻,也足夠了。”
林恩皺着眉,也坐了下來,望着他道:
“其實,我的那個能力,沒有真的成功吧?”
汪濤擡着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他搖了搖頭。
“是某種能夠讓過去再現的能力嗎?其實你也早就應該是知道答案的,這裏終究是劇本,即便再怎麽努力,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但在那十分鍾的時間裏,我能強烈地感受到你想要爲我彌補的那份遺憾,所以我才想感謝你。”
他伸出手,微笑地拍了拍林恩的肩膀。
“可雖然遺憾難以彌補,但在現實當中,我也已經走上了一條滿懷希望的道路,我和你一樣,我也在努力地想要爲每一個治愈他們的創傷。”
“哪怕隻是一刻。”
……
外界。
所有的人全都顫抖地望向了那位八字元勳的臉頰。
甚至就連主考官也露出了震動的神情,怔怔地望着他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爲……
因爲在畫面當中的那個叫做汪濤的少年的臉,與他們面前的這位前輩幾乎别無二緻。
隻是他更顯得滄桑,更顯得老邁。
“這……這到底是……”主考官張了張嘴,難以掩飾心中的驚撼。
那個中年人什麽也沒有說,他隻是擡着頭,望着畫面當中的那個少年,就像是望着過去的他自己。
他的眼中仿佛有水光彌漫,但是卻又滿是滄桑,如滄海桑田。
隻是不知何時他的手握着更緊了一些。
……
教室當中。
兩個人并排坐在那裏,感受着窗外吹拂進來的溫暖的微風。
林恩眸子當中倒映着他的臉頰,道:“你是說,你已經從那個循環和魔鬼的手中逃出去了嗎?”
汪濤點了點頭,微笑道:“是的。”
但那并不是一段很愉快的記憶。
在那場大屠殺之後,那個魔鬼便因爲她母親遺留的詛咒而和他一起被困在了時間的循環當中。
無數個循環,不斷地重複。
而随之而來的怨氣和恨意也在不斷地累加當中,變得愈發地劇烈。
而一直到怨氣和恨意累加到一個臨界點之後,他們便連帶着那個教室以及其中所有的怨靈,一起被拖入了這黑暗世界。
他擡起頭,道:“我是幸運的,因爲在被拖入這個世界之後不久,我就遇到了一位黑夜之城的一個夜醫前輩。”
“那位前輩是無意間被卷入那個死循環當中,但因爲是局外人,所以他受到的影響并不是很大,他本是可以離開的。”
“但是他沒有,他用盡了一切的方法來破除我母親留下的那個詛咒,他想要對我進行救贖,也想要清除我心裏的怨恨,所以他一直在努力。”
說到這裏,他低下了頭,慢慢地握緊了雙手。
“但他真的不強的,在怨恨的累計之下,那個魔鬼的投影幾乎可以将他碾壓。”
“可他還是不願意走……”
……
外界。
那個中年人望着畫面當中的景象,一點一點地握緊了拳,一點一點地閉上了雙目。
就像是那些塵封的回憶,再一次被抽絲剝繭地挖掘了出來。
他不願意走……
他說他是一個醫生。
他的理想是撫平這個黑暗世界當中的創傷,讓每一個被拖入這個地獄的同胞都能有更好的歸宿。
他明明才剛剛成爲一名夜醫不久。
那也隻不過是他在執行任務期間,無意間遇到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完全可以放手不管。
可他還是做了。
衆人聽着畫面當中的叙述,望着身邊這個閉着眼睛的滿臉風霜的元勳。
他們怔怔地,卻是怎麽也沒有辦法将他和劇本當中的那個主人公聯系到一起。
但仿佛……
他們說的。
就是他的經曆。
……
“我得救了。”
課桌前,汪濤擡着頭,眺望着天花闆,眼中滿是追憶。
“在他所在的那個小組的成員到來時,他們從廢墟中找到了支離破碎的我,但是卻沒有找到那位前輩。”
他緩緩地伸出手,就像是想要抓住什麽一樣,虛握着空氣。
可是卻又什麽都抓不到。
“我得到了救贖。”
“可他卻失去了生命。”
“所以我一直在在問自己,這樣做值得嗎?我隻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靈魂,而他是一位前途光明的夜醫,就算他救了我,我也随時可能會死去……”
他的目光空空地望着前方。
“值得嗎……”
然後便是長久的靜默。
林恩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臉,道:“那你的答案呢?”
汪濤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微笑的臉上仿佛淚光閃動。
“我也是很久之後才明白了那個道理。”
“從來就沒有什麽值不值得,他隻有努力地去做了他認爲正确的每一件事情,而當這一切被放在天平上衡量時,那就已經失去了它的意義。”
“他想救贖我,所以他做了,僅此而已。”
林恩望着他淚眼下的笑容。
在這黑暗之下。
他卻仿佛是沐浴在光芒之下。
林恩知道。
他已經找到了屬于他的那條道路。
林恩的嘴角翹了起來,随即向他伸出了拳頭,道:
“啊!我也在向着這個方向努力,隻是可能,我沒有辦法做的像你口中的那位前輩那樣好。”
汪濤也微笑地伸出拳,和他對了一下道:
“不,你已經勝過絕大多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