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仲不止真的在說,他還真的在哭。
僅一轉眼,他那衣袍就被他哭出兩道淚痕。
朝堂四周,一衆官員神色不一的看向赢仲,其中難免有些羨慕的眼神,但更多的還是鄙夷。
尤其是上首的比幹。
地上的赢仲哭的越是悲切,越是真摯,比幹看向赢仲的眼神便越是厭惡和惡心。
因爲如今朝堂内有一個算一個,幾乎每個人都清楚季曆的真實死因。
但季曆一事畢竟是太丁做的最後一件大事,比幹哪怕再厭惡這種事,也沒有站出來說些什麽。
于是,此刻的朝堂變成了高級演員的陣地,他們你來我往,互相拼比着稱贊季曆,接着一個又一個的陪着赢仲哭個不停。
直到這群大臣又哭又誇的聊了好一會兒,這場鬧劇才終于停止,而季曆的屍首也終于來到了鍾粟手裏。
在這朝堂中呆的越久,鍾粟就越不喜歡朝堂的氛圍。
至于原因,隻有一個。
不真實。
直到此刻,鍾粟才理解女娲爲什麽會是那個樣子。
直到此刻,鍾粟才理解了仙人的一部分心思,更理解了不願上天的十二金仙心中真正的想法。
既然我們可以活的無憂無慮,活的無所顧忌,活的逍遙灑脫,又活的真實無忌。
那還有哪個仙人願意走進這種亂七八糟的朝堂中呢?
這裏面的道理,就像未來時代的小孩子越來越不喜歡過年和走親戚一樣。
仙人遠比凡人更不願意應付别人。
揣着如此想法,鍾粟帶着季曆的屍首回到自己的府邸,決定告别如此殷都。
而他走之前,還是将殷家主的請求同帝乙交代了一下。
最近這一個月,殷家主簡直是度日如年。
他原本打算和身爲殿下的子羨溝通兒女嫁娶一事,于是他準備的籌碼,實際上也隻是應對身爲殿下的子羨的。
但他回到殷都的第一天,太丁就無了。
緊接着,帝乙安穩且火速的上位,等鍾粟終于有空爲他遞上拜貼的時候,帝乙的王位已經坐得不能再穩了。
至于如今,鍾粟府中。
九公笑呵呵的抱着鍾家老仆給他準備的吃食,和抱着簪花笑個不停的聽心一起,将包裹放在虎嬌的背上。
而那鍾家老仆則傷感的同鍾粟最後聊着關心的話。
事到如今,包括鍾家下人在内,所有殷都人都看懂鍾粟了。
當年,殷都隻傳鍾粟是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
但如今,人人都知道鍾粟是真正的方外人士,而且還是和聞仲那一類練氣士完全不同的,真正寄情于山水的,根本沒有政治野心的練氣士。
鍾家老仆甚至不清楚,自家老爺這次離開以後,自己還能不能看到老爺。
于是他陪着鍾粟聊了很久,聊起了鍾家的過往,聊起了傅說這個先祖,又聊起了鍾粟的爺爺和父親。
直到老仆老淚縱橫的依依惜别,鍾粟也将蚌精全都送進镯子,騎着白虎帶着小九和聽心一起,離開這座和大商綁定五百多年的都城。
而他們離開時,居然恰巧在城門外望見了殷家主的隊伍。
看見鍾粟這麽快就離開殷都,殷家主也覺得驚訝,于是他湊近過來,和鍾粟就像來時那樣閑聊起來。
聊着聊着,鍾粟不免問起殷家主來殷都的目的,也就是他家女兒和帝乙嫡子的事情。
聽見鍾粟問起這個問題,殷家主老臉一垮,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個倒是要感謝真君了,沒有真君遞的話,老夫可難單獨奏對大王。
不過,讓真君失望了,老夫沒能給我家女兒搶到這門好姻緣呐!”
說到這裏,殷家主神秘兮兮的湊近鍾粟,對他繼續小聲說道。
“如果老夫所料不錯,那咱們大商,恐怕就要和西岐打仗了。
因爲老夫背後裏打聽到,大王給殿下選擇的未來王後,恐怕會是東伯侯或北伯侯家的嫡女。
不是境内有大諸侯需要鎮壓,那大王怎麽會放任四方伯侯這種層次的貴族繼續擴大影響。
大王要的是軍力,更是穩定,而老夫卻隻有錢财罷了,老夫輸給四方伯侯這種事,并不丢人!”
說到這裏之後,殷家主自顧自搖了搖頭。
“遺憾呐,若不是大戰在即,那老夫定能登上國舅之位。
論财富,大商人何人能與我所及,即便那四方伯侯富有方國,但老夫賺的可是整個天下的金玉!
他們伯侯區區一地,如何能與老夫的天下相提并論!”
話音落下,殷家主隐約露出了不滿的神色,這種神色讓鍾粟忍不住深思起來。
如今的鍾粟甚至不需要掐算,就知道殷家主的心态出了點問題。
最重要的是,帝乙以後的孫子那可是姓殷的。
而殷家女兒并沒有嫁入皇室,也就是說,子受那兩個姓殷的兒子可以姓殷,并非承襲外祖家的氏族封地。
所以……
殷地将來是怎麽變成子受兩個兒子的封地的?
而那塊封地的原主人,也就是如今的殷家主,将來又會何去何從呢?
想到這裏,鍾粟搖了搖頭,輕聲對殷家主說道。
“殷家主,一飲一啄自有定數,得而幸之,失也幸之。
無論如何,不要怨天尤人,既有事敗,以後還需低調行事。”
“哈哈,某家乃買賣之徒,更是買賣人中的翹楚,如何會不懂低調,不過還是多謝真君提醒了。”
面對鍾粟的勸說,殷家主無所謂的笑了笑,接着和鍾粟一路行到陳塘才終于分開。
離了陳塘關,過了幽魂關,鍾粟終于回到三山關内。
一個多月沒見鍾粟,孔宣居然比鍾粟還不适應。
見鍾粟回返,孔宣立馬拽着鍾粟喝起大酒來。
一邊喝,虎嬌,小九和敖聽心一邊同孔宣講着自己的見聞。
隻見虎嬌張開爪子,大大咧咧的形容着殡葬的那副場面。
“孔宣老爺你是不知道啊,那場面,大的讓小虎心驚膽戰。
整整九千多個人,說埋就那麽埋了,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大商可真大氣啊!
要是把這些人給小虎,小虎省着點吃能頂上至少十年。
可惜老爺不喜歡人家吃人,人家上次吃人,還是孔宣老爺您給咱帶的南蠻的黑人奴隸零嘴呢,那個嚼勁兒~~~”
一邊說,虎嬌一邊忍不住回憶起來,隻是在他回憶同時,鍾粟輕輕咳嗽一聲。
聽見這聲音,敖聽心趕緊伸出小腳踹了虎嬌一下。
虎嬌一個激靈,立馬伏在地上對鍾粟說道。
“老爺原諒則個,阿嬌得意忘形了,阿嬌不該得隴望蜀的,老爺給咱吃了不少的仙草呢……
阿嬌真不饞人吃,人又不如仙草,小虎隻是覺得……大商真的太浪費了。
那好歹是人,還是肉食,便是拿來吃了,也比埋了爛在土裏要強。
小的就是這麽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