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太丁想好好休息一些時日的。
照他的謀算,無論是和西岐開戰,還是季曆真的前往殷都。
那都該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
但太丁萬萬沒想到。
還沒等聞仲帶着自己的旨意出發,西岐那邊的探子就遞回新的消息了。
季曆前腳打赢鬼方,後腳居然就輕車簡從,一路拉着鍾覺的屍骨來殷都觐見自己了!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太丁的心情更沒法形容了。
苦辣酸甜,無數種味道交織在太丁心頭,将他沖擊的有些蒙了。
當晚,太丁驅散侍從,一個人躺在病榻上,思索了整整一晚。
一晚都沒合眼之後,當太丁從窗口看見第二天的朝陽時,他默默做了一個決定。
沒有任何人能理解此刻的太丁,就連他最親的兩個兒子,這時候也隻是聚在一起,爲季曆向太丁服軟的事情慶祝呢。
子羨府上,比幹和子羨一邊飲酒,一邊對子羨說道。
“大兄,難得今天傳來個好消息,西伯侯居然真是個純臣,也是難得的忠臣,看來這一仗是不用打了。
無論我大商兵将,還是那西岐子民,他們通通都是商人,是父王座下的百姓。
刀子這玩意還是對夷狄展示爲好,一想到咱們自己人不需要再起争端,弟弟這顆心就松了很多啊!”
說話間,比幹飲了一大口酒,他心情着實不錯。
而子羨……
聽了比幹的話,他咧嘴一笑,打趣的調侃道。
“你啊,淨會挑好的說,什麽怕自己人把刀子對準自己人?
你壓根就和我一樣,根本就是怕咱們輸給西岐!
若是我大商出動百萬大軍,尚且不能壓制西岐的話,那四方諸侯的心可就該上下浮動。
至于如今,西伯侯的暫時服軟雖然不代表什麽,西岐和我大商也注定要在西伯侯回去以後,繼續保持對峙下去。
但我大商坐擁四海,地大物博遠勝西岐,給父王和我們更多時間去穩定發展,西岐終将如過去那些冒出頭的四方伯侯一樣,再被我大商壓制下去。”
話音落下,子羨拎起酒杯想要往嘴邊送。
不過他還沒喝下這杯酒時,突然撇到旁邊陪坐的小屁孩了。
沒錯,那小孩正是子受,也就是他子羨的第三個兒子。
發現父親在看自己,八歲的子受小脖一梗。
“父親,二叔怎會如你那樣想!
我大商富有四海,就該戰無不勝才對,輸是不可能輸的!
要我說二叔這人,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說完,子受就像他爹剛剛那樣咧嘴笑了起來。
看自己的傻兒子笑的開心,子羨頓時樂了。
隻見他将酒杯放到兒子面前,笑道。
“伱說得對,你二叔确實純善,這杯酒就賞你了。”
“謝過父親!”
子受趕緊拎着酒杯灌了下去,接着就被辣的小臉通紅,他這幅滑稽模樣将兄弟二人也逗得笑了起來。
至于爲什麽陪酒這個具有政治意義的位子,會被子羨交給自己的小兒子呢?
那是因爲,子受雖然是子羨的第三子,但實際上,子受卻是子羨如今唯一的嫡長子!
子羨最初的正妻沒有生育能力,嫁給子羨以後,一連五年都沒有懷孕。
在這五年裏,子羨和他側室夫人都生倆兒子了!
作爲正妻,沒有孩子怎麽行,起碼大王子殿下無法接受這樣的正妻。
于是在婚後第六年,子羨廢掉了自己的正妻,将爲他生下兩個兒子的側室扶上了正妻之位。
這一回就好了起來,問題果然沒出在子羨身上,他那夫人成爲正妻不久,就緊跟着懷上了第三子,也就是子受。
子受雖然不是他媽的第一個孩子,但他卻是他媽成爲正妻以後生下的第一個,也是真正具有大商法理繼承權的嫡長子。
至于他那兩個可憐的哥哥,即便人家出生更早,大商官員也不認他們。
尤其是如子幹或者商容這種格外守禮的長輩,他們更是隻認子受嫡長子的身份。
嫡長子在大商時期的定義非常明确,就是女人成爲正妻之後生下的第一個孩子。
大商時代,帶孩子改嫁這種事哪怕在皇家都比較頻繁,商人平均壽命短,男人因病夭折導緻妻兒改嫁的現象太多。
其中不乏有女人從普通的貴族家庭,改嫁到大貴族家中成爲正妻的例子。
早些年間,人皇盤庚時期,便有改嫁到王室旁支的女子因成爲正妻,将自己改嫁前生下的沒有王室血脈的長子扶成嫡子的事例。
由此,盤庚出台了極度嚴格和規範的嫡長子繼承制度,以此來保證男性貴族的基本權益。
那就是,無論女主人是否改嫁過,男性貴族的家産起碼要讓男性貴族真正的血脈後代來繼承……
閑話少說,當天夜裏,子羨和子幹圍繞季曆前往殷都一事,進行了一次徹夜長談。
正如子受和子羨一般,今夜殷都各大府衙之中燈火通明。
無論聞仲和商容,還是其他什麽官員,全都三五成團的談論着西岐那位雄主,季曆!
而此時的季曆呢?
……
季曆将兒子留在三山關以後,一路趕赴殷都。
不趕不行,他實在太急了!
家人們誰懂啊,我把大商過去五百五十年都解決不了的鬼方給打的亡國滅種了!
如此大業從大商立國開始,都能稱得上蠍子粑粑,獨一份!
要不是他兒子和孫子未來幹了更大的買賣,把他的風頭壓下去了,那他季曆的名字也是會在後世廣泛流傳的。
好不容易打出這種史詩級戰役,季曆當然不希望這份戰績出現任何污點。
他不是抗王命打赢的這一仗麽,那他可得快點把這個污點洗掉,才能全了這份足夠流傳千古的戰績!
季曆如今的心情,大概就和未來剛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差不多,又或者像是一路連勝中的陳慶之似的,無人能擋。
至于太丁會不會殺他季曆?
季曆是個無比睿智的人,當他走進殷都城時,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太丁小兒究竟會不會殺自己?
望着眼前高聳的城樓,季曆豪邁一笑。
他已經老了,即便過去今年,怕也不會在有多少年可活。
别看他如今躍馬揚鞭,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就覺得他一定還能堅持許久。
戎馬一生的季曆太清楚了,武将這種存在老去以後,衰老和疾病總是來的特别突然,有可能前天還大快朵頤,後一天突然就墜馬去世。
實際上,季曆最近十年打的每一仗,都是當做人生最後一仗來打的。
至于自己的安全……季曆覺得按理來說,太丁是不會殺他的。
但即便太丁就像武乙一樣瘋了……
季曆搖了搖頭,壓根不在乎對他怒目而視的大商官員,大踏步走進皇宮。
即便太丁真的那樣做了!
那麽……
爲何不能用自己這個看似光鮮的老朽,來換西岐未來更穩定的三五十年?
讓如今規模的西岐破天荒的繼續穩定三五十年,說不定能誕生出更大的奇迹!
他季曆戎馬一生,百戰百勝,何時做過虧本的買賣?
從沒有過!
而這一次,季曆相信自己依然不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