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君,但他并不傻。
武乙之所以欣賞季曆,因爲季曆真的非常能打。
武乙隻需扶持這樣一個能打的新生代諸侯,就能讓西方二百個諸侯國在也沒法給大商朝堂制造麻煩。
類似的事同樣發生在其他三個方向的六百個諸侯國中間。
武乙時代,大商四方諸侯裏通通都有後起之秀,季曆隻是所有崛起諸侯中最優秀的那個罷了。
這也是武乙爲什麽鬧到如今這個地步,但大商不止沒垮,反而還很安穩的原因。
但這個原因,太丁無法接受!
因爲武乙的一切政治謀劃,從來都隻爲武乙自己集權所服務,而當絕對權利集中在一個暴君手中時,爲大商帶來的隐患就太多了。
太丁即位以來,一直都将處理隐患當成自己的人生目标。
到了如今,太丁即位已經九年零九個月,也縫縫補補了九年零九個月。
而在太丁眼裏,他尚且還沒處理的隐患,就隻剩下西方的那個季曆了!
揣着如此想法,太丁硬生生拖着病體爬起,将子羨,商容,子幹和聞仲等人叫了過來。
一邊把季曆戰勝鬼方的戰報分給衆人,太丁一邊咳嗽着拍了拍案幾,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這就是我大商和西岐之間的差距。
我大商四十萬人連帶太師和戰将,僅僅不到四個月就死的幹幹淨淨,隻剩下不到一萬兩千人勉強逃竄回來。
但西岐,季曆這混賬不到兩個月,居然将整個鬼方都打了下來。
我大商的兵馬被西岐狠狠地踩在腳下,但這居然不是最丢臉的!
你們知道最丢臉的是什麽嗎?”
說到這,太丁就像往常一樣擡起右手,打算拿竹簡去砸遠方的樂師。
但是……
啪嗒!
竹簡居然隻飛出二十米就摔落在地,離樂師還有好遠的距離。
看着落地的竹簡,子羨心中狠狠一抖。
父親這一次的病,着實比自己認識的要更嚴重!
而子羨擔心的同時,太丁自己也愣了一下。
憂郁的吐出口氣,太丁無力的擺了擺手。
“寡人身體有疾,定是樂府傳染,來人,拖下去斬了!”
頓時,樂師又被拉下去斬了,隻是太丁的心氣也被摔落的竹簡一掃而空。
他費力的坐在那,一時居然不知要說些什麽好,殿内頓時安靜下來,直到子羨出列開口才重新有了聲音。
隻見子羨來到太丁面前,恭敬下拜道。
“父王,您的病還需盡快救治和祈福才行。
兒臣請拜神農氏,再斬一千奴隸爲祭,親自爲父親祈福!”
“你有心了,去吧。”
太丁揮了揮手,讓子羨下去安排。
子羨年紀已經不小了,自己生病這些天,子羨有能力支撐下去。
等子羨走後,太丁便從他那粗重的呼吸裏,硬生生擠出幾句話來。
“聞仲。”
隻聽他說道。
“當你帶兵馬前往泗水之後,給我去西岐親口告訴季曆。
告訴他,讓他給寡人滾到殷都,滾到我的面前來!
若他不來,那好,伱不是想打仗麽,打!
我要以百萬大軍同他西岐好好的打一場!
這一仗,隻許勝,不許敗,聞仲,你要心裏有數!”
“臣遵旨!”
面對太丁的要求,聞仲咬着牙點了點頭。
雖然他壓力很大,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于有機會像夢裏一樣,統領大軍征伐天下了。
而太丁。
看着年輕的聞仲,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接着低聲說道。
“當然,若是你最終敗了,那無論如何,保住性命。
我乃當代人皇,即便大軍輸給西岐,我也有無數種辦法把失敗強行變成平手。
你小子……你還年輕,武成王比你還年輕,元覺家裏那七八個兒子也都很年輕,你們都……太年輕了。
這一仗無論勝敗,隻要你們學到東西,能成長起來。
我大商便不是輸。
若是如季曆那個老東西一樣,非要親自統兵不說,還連沖鋒陷陣的活兒都搶了過去。
是,他是一直在赢,但他死去那天,我倒要看看西岐還有哪個名将能替他站出來!
寡人……咳咳……我……我……”
太丁的咳嗽聲越來越響,甚至有血絲從他口中噴出,落到桌上。
看着桌面上點滴的血,太丁微微一愣,接着他面色不變,平靜說到。
“努力去打,務必平安,積累經驗,以待來日。
寡人被季曆氣的疲乏,今天就到這,去吧!”
太丁揮了揮手,示意衆人下去,隻是,聞仲卻突然開口了。
“大王……臣還有一事。”
看着疲憊的大王,聞仲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說道。
“臣隻想問,若是季曆居然服從了您的命令,真的決定趕來殷都。
那臣該怎麽辦,還要打麽?”
“你這蠢貨,是不是傻!”
聽見這話,太丁終于怒了。
“寡人乃大商人皇,他季曆聽寡人的令才是正常,難道連你都覺得他不該遵寡人的旨麽!”
一邊大罵,太丁一邊不住的咳嗽起來。
自己把大軍交給這種傻小子真的好麽?
算了,将來總得靠他們撐起這個國家,自己能做的就隻有安排,還有信任。
這樣想着,太丁歎一口氣,無力的對聞仲說道。
“他若敢來,那自然讓他來,不止放他入關,你還要一路禮送他來我殷都做客。
以那季曆老兒的膽量,說不得他真敢來,他連我父親都不怕,難道還會怕我。
哈哈!”
太丁勉強笑了笑,聲音沙啞而幹澀。
一邊笑,他一邊不斷擺手,總算把聞仲等人趕走。
等聞仲一行人走後,太丁劇烈的咳嗽起來,聲音一波接着一波,案幾上居然鋪滿了血。
半晌之後,太丁出神的看着桌面上的血。
看着看着,太丁便搖了搖頭,咧嘴笑到。
“父親……呵呵,父親。
是兒子我平常罵你太多了麽?
還是你聽到我在夢裏罵你罵的更狠的聲音了?
爲什麽兒子我沒有像你那樣殘暴,卻還是得了和你一樣的,該死的病呢!
就因爲我們是父子,所以我一生都要爲你縫補,更是要和你一樣,毫無功業的卑微死去麽?
你這獨夫好歹還有惡名可以流傳,但寡人。
後世還有誰能記住寡人的名字,就像寡人一直記不全大夏的人皇名姓一樣。
這一次,寡人怕不會是被忘記的那個,哈哈!”
太丁突然大笑起來,接着将自己最親近的内府卿叫了過來。
這位内府卿是太丁的二叔,更是正兒八經的九卿,可不是後世帝王宮裏的閹人。
在大商那個年代,世上還沒有淨身這一說呢。
隻見他湊近内府卿的耳朵輕聲叮囑了什麽,接着他便在内侍的幫助下,回自己的寝宮休息養病。
而等太丁走後,他那位沒什麽能力,唯獨隻有忠誠二字的内官叔叔,便将這宮殿裏所有人都拉出去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