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别人家的可愛孩子,明爍的女兒就很可愛。”
陸青斐一本正經說:“有句老話說得好,孩子還是别人家的香。”
江珩手力道恰好按揉她的腰,“給你搶過來?”
“不用搶,我們有血緣關系。”
按摩使酸痛的腰舒服不少,陸青斐身心放松,沒一會兒便陷入沉睡。
陸青斐雖然手腳冰涼,但月經還算規律。
江珩給她整了一堆極其難喝的東西,爲了不喝各種補藥和不讓師兄生悶氣,她稍微收斂飲食。
在元旦見過明應譚一家後,陸青斐和江珩回了宗門。
掌門和三位師兄的反應都在預期中。
掌門也算是看着江珩長大,對他了解,故而看見他就像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宴歸來一邊忙着按住謝雲寂,一邊手忙腳亂地下廚。
而鍾秦……
風在吹,火在燒,鍾秦在咆哮。
陸青斐在旁吃荔枝,安靜地看戲。
隻要不打架,他們眼神厮殺多少次都無所謂。
日子過得飛快,寒冬過後,初春來臨。
孤兒院要拆遷,庭院那棵碩大茂盛的樹将被砍掉,陸青斐便抽空回了趟孤兒院。
暮色時分,天際大片瑰麗的火燒雲,陸青斐漫步行走在走廊上,仰頭望了眼樹枝上挂着許願瓶,挂布色彩紛呈,随風飄揚。
這幾個月,江珩和陸青斐走過她從小到大待過的地方,從孤兒院、小學至大學,都遊過一遍。
今天她沒跟他說,自己來孤兒院了。
一陣春風拂過,風攜着祈願條落在陸青斐眼前,她伸手抓住,上面寫着一句詩:
“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
視線掠過最後一個字時,四周轉瞬變化。
夜色疏朗,高懸的月色在茂林間灑下斑駁的暗影。
女子靜靜站在樹下,衣衫被晚風拂動,勾勒纖長清瘦的身姿,清輝光芒下,那雙望着牢獄的眸子,無波無瀾、平靜如海。
越國大牢内,女将軍穆迎衣衫褴褛,手腳血肉模糊,枯槁無神的躺在地上。
身體撕扯的疼痛如縷不絕,心卻早已疼得幾乎麻木。
誓死效忠的皇帝,拼命保護的百姓,滅了她九族,踐踏她的尊嚴。
深淵黑暗裏伸出無數雙手,死死拽住穆迎,瘋狂想把她拉下泥濘不堪的沼澤。
突然,有一個聲音拉住了她。
“她該不該活,不由你說了算。”
女聲語速平穩,卻不容置喙。
“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穆迎從那個聲音中聽出了一種毋庸置疑的力量,令人無法抗拒,隻能選擇俯首的強大力量。
信念的力量有多大,無人得知。
立在回憶之外的陸青斐面不改色地看着穆迎内心的想法,少許,徒手輕易撕碎布條。
回憶消弭。
樹下多了一個人。
少女着白衣華服,腰間挂着小小的祈願鈴铛,陸青斐跟她對視時鈴铛清脆音和樹葉摩挲飒飒聲響起。
舊友相見,心平氣靜。
“你何時知曉的?”
少女語氣稀疏平常,猶似很久以前的閑聊,“大道定的規則。”
陸青斐若要成爲天道一員,那麽必須得曆經磨難,而宗門之死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步。
倘或繼續待在修真界,等某日大道磨砺她,堕魔出世,同門所有人都将成爲她成長的催化劑。
身邊人死全,方能獲得最極緻的突破。
陸青斐不想師父他們因爲大道那荒唐的規則犧牲。
隻要離開修真界,不需要逼迫她成長,師父他們就可以活。
這是陸青斐一定要離開修真界的另一個原因。
陸青斐從容道:“神玉弓現世的時候。”
“看來是天機洩露了。”少女目光落在陸青斐身上,清冷沉靜的眼眸輕輕一彎,“長意劍和神玉弓不可能永遠壓住堕魔,你确定不回去嗎?”
“我沒想永遠鎮壓它。”陸青斐慢條斯理說,“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永遠的。”
再過段時間,長意劍和神玉弓會融進堕魔體内,變成制衡它的枷鎖。
堕魔的邪念一旦給世人造成巨大威脅,便會和長意劍和神玉弓同時滅亡消散。
——爲布局此,陸青斐身受重傷,所以回來那天,魔族攻上門,她應對有些吃力。
“回去?”
陸青斐勾唇笑道:“我本就不是那個世界的人,從何而來的回去?”
回去,等于接受大道的安排,也等同緻師父師兄們于死地。
踩着親朋好友屍骨,登上高位,成爲掌控世人命運的神?
她沒辦法接受。
“這麽多人被你打動,信任你,依賴你。”
少女說,“諸如穆迎、你的同門,他們被你牽着走向一條光明的路,你要舍棄他們?”
“他們不是我的,談何舍棄?”陸青斐語調輕松,“穆迎在這裏的一生并沒有我,她也過得很好。”
在不在身邊都無所謂,隻要知道他們平安便可。
少女安靜地、認真地觀察陸青斐許久,才說:“如你所願。”
流光飄散,站在樹下的少女消失不見。
陸青斐走近,拾起地上小小的破璃瓶,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把它帶走。
“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
節選自汪藻《春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