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說的還,楚雲深并沒有在意。
這人現在連一件證明自己身份的東洗都沒有,若不是遇見了他,不是死就是被驅逐出境了。
後來的日子,兩人相處的模式也确實很奇怪。
蘇瑾永遠是不吵不鬧的待在病房裏,溫順的接受着醫院的治療。
而楚雲深也總是時不時的來到房間裏,看着她的好轉情況,一切似乎都這樣的過去了。
直到某天,蘇瑾突然拿着一包錢,來到楚雲深的面前,将那包錢打開,是許許多多的或皺,或平整的紙币。
“我說了,我還你。”她似乎連話都不願說,幹巴巴的落下這麽一句。
楚雲深看着這滿袋的錢,臉上溫和的笑容微淡,反而轉眼就朝着蘇瑾的手看去。
那雙手沒有一點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嬌嫩,反而微皺紅腫着。
“你哪來的錢?”他隐隐已經猜到了什麽,這次語氣裏一點溫度都不帶了,透着一股子威嚴。
蘇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怎麽在意這人的情緒,放下錢像是如釋重負了一般露出了稍許輕松歡愉的表情,“整棟醫院人這麽多,還怕賺不了錢?”
跑腿,洗衣服,隻要有人有所求的,就都是她的機會。
這些她從來沒有做過的事,一來一往,她居然也可以做的得心應手起來。
“所有呢?你還清了,要怎麽做呢?”楚雲深鮮少有這樣氣悶的時刻,他看着蘇瑾,“準備去哪兒,準備走哪兒條路,死路還是活路?”
一連串的問題抛來,蘇瑾聽得蹙眉,還沒出聲說什麽,就看見面前的男人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蘇瑾皺眉,走上前,“又犯病了嗎?”
這些相處的時間,也讓蘇瑾對這個男人有了大緻的了解。
一個出生富貴的男人,學識相貌皆是上等,但無奈的就是這人的身體不太好,似乎還有了隐隐病重的感覺。
蘇瑾看着那人的弓着這背,小意識裏将要伸出的手,卻又不知怎麽的,停在了半空,随後慢慢的收回。
她看着楚雲深一頭冷汗的模樣,猜想到約莫是她剛剛的舉動,來的太突然,從而将這人刺激的不清。
“那你呢,是活路還是死路?”她淡聲說着,“你的身體,又還能撐多久?”
一個拼了命的想要救别人,一個心死魂滅,無時無刻都在想着怎樣去死,才能得到她所渴求的解脫。
“我的心一輩子都在跳動,或者說在渴望活着。”楚雲深皺着眉,他的呼吸很不穩定,臉上的全然的是痛苦的表情,斷斷續續得的出聲說道,“可我的路早就是定了的,從出生的一刻起,選擇權就不在我身邊,死或生,我選不了。”
蘇瑾沒有出聲,她看着這人竭力平複好身體的狀況之後,才出聲說道:“你是選不了,而我卻是看不見。”
看不見希望,看不見方向,她的驕傲和頑強,都已經徹底被打碎的徹底,再也找不到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既然看不見路,那就重新再創造一條出來吧。”楚雲深擡起眼,看着面前的姑娘。
這人一身的傷,連帶着這莫名的身份,都在透露着一股沉重的故事。
他不願意讓她再重新又将那些往事重翻一遍,于是幹脆自作主張的給她重新找了一條路,“我這副身體,不知道還有多久可活,要不要待在我身邊看看,看看這個和你之前接觸的從來不一樣的城市。”
一直以來,楚雲深都是謙遜有利的态度,縱使有時被她的一些做法給氣的厲害,冷着臉職責兩句,也從來沒有失态過半分。
蘇瑾一直摸不清這人在想什麽,她這副破敗的身體,似乎也沒有什麽能給這人的。
“待在你身邊?”蘇瑾不解的問道。
楚雲深淡笑了一聲,随即從一旁的櫃子抽出一疊文件,遞給蘇瑾,“我的家裏比較複雜,許多事物還沒有劃分清楚,然而人心各異,我誰都不能相信。”
蘇瑾看了看文件,才知道楚雲深家裏說的比較複雜時什麽意思。
各種權利利益糾葛,她甚至都不能想,這人這麽一副瘦削孱弱的身體是怎麽把這一切撐起來的。
若是個正常人面對這一切,怕是也要少活幾年,更何況這麽一個……病人。
“你想說什麽?”這些雖然不是什麽機密的文件,但到底還是包含了楚家的大部分家事,給她這麽一個外人看,似乎也很欠妥。
楚雲深自然明白蘇瑾的意思,他看着面前的女孩,眸子還是沒有出現他所期待的光亮,但是現在已經開始能和他說話了不是嗎?
他這條命,能最的不多,有生之年若還能再救一個年輕的生命,不求她再盛開熱烈的光芒,隻要這樣安安穩穩的活着,已是萬幸了。
這是楚雲深最初的想法,帶着拯救和來的莫名的慈悲與善心,全無保留的放在了蘇瑾的身上。
但是後面的時間裏,是誰失去了本心,動搖了最初立場,一腔深情混雜在同情與慈悲裏,怕是他自己也分辨不了了。
“我缺一個幫手,一個和楚家和這裏沒有絲毫關聯的人,來幫着我。”
他嘴上說着理由,但心裏卻沒有爲此掀起一絲波動。
“爲什麽是我?”蘇瑾又問道。
楚雲深眼眸含笑,周身溫潤的氣氛,像是兩人再讨論着天氣如何的玩笑。
“你是個和這裏沒有一絲關聯的人,也是個連死都不怕的人,”他轉過眼看着窗台的那盆綠植,“連死都不怕,你還怕什麽呢?”
“就當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吧,”楚雲深看着那盆綠植,視線并沒有看向蘇瑾。了,“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合适的身份,可以插手楚家事務的身份。”
他不擅長撒謊,這樣的理由,在他看來漏洞百出,但蘇瑾卻偏偏在他說到這句的時候,眼神微動。
若是按照楚雲深之前的說法,她也不一定會接受那樣的理由,但這一句卻偏偏落在她的心上。
她這副半廢的模樣,若能幫這人一把,那也就徹底扯平了。
扯平,是她如今最喜歡的詞,不多不少,距離到剛剛爲止。
“什麽身份可以插手那些東西?”蘇瑾不知道這人的打算。
楚雲深卻在她問完這句話後,一直微微思索着的眼神,像是突然有了準頭,擡眸,看着她。
沉默了一瞬後,他微微揚起笑容,眉眼清俊,緩聲說道:“到時有一個正合适的,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什麽?”
“楚太太的身份就正好。”
兩人陷入一片凝滞。
蘇瑾像是第一次看見他一般,第一瞬間的就是沉默。
楚雲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态度,自顧自的說着:“反正我這個病秧子,娶妻生子是不可能的了,放着這麽個位置在這,不浪費嗎?”
“而且這個身份是唯一可以代替我出面,處理那些繁瑣的人事,最合理的位置。”
他轉過頭看着蘇瑾,依舊是帶着笑朝她伸出手,淡笑着說道:“怎麽樣,留在我身邊,以楚太太的身份。”
他說的随意,似乎婚姻大事對他來說是件極其簡單的事情。
然而卻沒人知道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心不自覺得顫抖了一瞬。
蘇瑾看着他,視線在一起落在他蒼白的手腕上,還帶着淺色的血管。
一瞬間和記憶身處某個人重合。
是啊,她從開始就對楚雲深有着别樣的包容與退讓,收斂了所有的刺,這又是因爲什麽呢?
是因爲這人身上,某個時候和某個人,有着重合的錯覺嗎?
她的意識還在思索掙紮,身體卻已經做出了最真實的應對。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和那隻手握住,然後她就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好…”
這是一場無關風月的婚姻,楚雲深給了她孤寂無助時的避風巷,她就得傾盡所有去還。
楚雲深最初的妻子選項,她似乎全部符合,黑發黑眸,沒有二心,安安靜靜。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愛他。
隻是他算到了一切,卻偏偏将自己忽略。
若是那個動了心的人是他,先付出了情的人是他,這又該怎麽算呢?
一切都沒有最公平的算法,隻有愛與不愛的區别罷了。
人生的出場順序,真的成了多少人的遺憾。
到底連他也不能逃出這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