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齊刷刷地跪在那,目不轉睛地看着朱四爺親昵地搭着太子的肩膀,兩人低聲交談着什麽,氣氛神秘又緊張。
“整不好,你活不過三十七喲。”朱四爺臉上寫滿了認真,他直視着太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這話語雖輕,卻像一道驚雷。
離他不遠的楚香玉聽了,都倒吸一口冷氣。
她無語凝眉。
這老頭當着太子的面,說太子短命?
都說他膽子大,還真是,這是膽大包天啊,他不要命了?
“四爺,你吓唬不了孤。”朱标朗聲一笑。
他從容自如,對朱四爺說的話,那肯定是半個字都不信。不過,他也沒有發怒,畢竟他父皇交代他對四爺要恭敬,執以師禮。
“嘿,标子,你還不信?”朱四爺扶額,“算了,我也改變不了曆史。”
他歎息一聲,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跪在那的呂本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喝:“大膽,伱竟敢對太子殿下無禮?”
朱四爺尴尬的收回手,朝朱标嘿嘿一笑:“殿下,不好意思,我看到你一激動,忘了禮儀了。”
他前世看《明史》,對太子朱标的薨逝感到十分惋惜。
否則,華夏的大一統王朝,第一代和第二代的交接,終于有和平過渡的了。
可惜,标子死了。
不然,以标子之才和威望,朱棣哪敢造反?
那大明或許是另一番局面。
“不礙事,四爺是長輩。”朱标朝着衆人擡手,“都起來吧,論辯開始,今天孤就是觀衆。”
衆人站起來。
呂本急急來到太子身邊,冷冷的看了眼朱四爺。
宋濂和劉伯溫到時雲淡風輕的在下面坐着。
……
羅貫中上台,本要主持流程的。
但是,呂本直接把他擠開了,他擺出一副大儒的樣子,開始主持流程。
氣得朱四爺差點動手,一旁的楚香玉拉住了他,低聲道:“就由人家吧,這底下可都是他們的人,給老羅喝倒彩,怎麽辦?”
“哼,老子一刀剁了他們。”朱四爺冷哼。
楚香玉:“!!!”
她本覺得院長是個老色胚,現在覺得他有點意思,完全不把在場的權貴放在眼中。
呂本一番開場白後,論辯開始。
第一個辯題讓朱四爺傻眼: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
這是孟子的話,也是朱元璋最讨厭的一句。這幫人明知道皇帝不喜孟子,甚至要把他逐出文廟,他們還敢把孟子的話作爲辯題?
朱四爺擰了擰眉,他感覺這一場論辯,怕不是那麽簡單。
場上并無繁瑣規則,隻要有意,便可起身暢抒己見。
最先站出來的是齊德,他雖年少,但在應天城世家之中頗有才名,他朝呂本一拜道:
“夫民者,國之根基,社稷所賴,君主之尊,皆由此生。故曰“民爲貴”,其理至明。蓋國無民則不立,民不安則國不甯,此民之所以爲貴也。”
“社稷者,國之象征,亦民之所依。然社稷之存亡,系于民心之向背。民心所向,社稷安如磐石;民心所背,社稷危如累卵。故曰“社稷次之”,以其依民而存也。”
“君主,乃民之父母,社稷之主宰。然君主之尊,非因其位高權重,實因其能安民、利民、教民。若君主失道,則民怨沸騰,社稷動搖,其尊亦将不保。故曰“君爲輕”,以其權重而責亦重也。”
他的話音落下,引得全場喝彩。
而在這時,韓宜可站了出來,喝斥一聲:“虛僞!”
……
全場被他這一聲喝的安靜下來,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朱四爺十分期待,就讓你們看看大明第一嘴炮的威力。
韓宜可面帶憤懑,聲音極具穿透力:
“你們這些世家子弟滿口以民爲本,可實際上卻是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你們出入都是高高在上,可有正眼瞧過百姓?如此言行兩端,心口不應,大僞欺世!”
“更有甚者,你們一個一個的,深藏利害之心,卻打着爲國爲民的幌子。實際上,你們讀書就是爲了謀官求爵,還不是爲了自己?”
朱四爺雙眼放光,他腦海中的氣運天書光芒大放。
次奧,這才是錘煉文膽啊。
看來,得罵才行,韓宜可罵這群當朝大官,氣運天書反應非常大。
那要是罵皇帝?
“你一介草民,懂什麽?”呂本大怒。
“這就急了?”韓宜可氣勢如虹,“你們一個個就像深宅怨婦,一日不見君王,便其心惴惴;一月不入朝廷,便忐忐忑忑。利害之心,都寫在腦門上了,還特麽談民爲貴?”
呂本被罵的面紅耳赤。
台下那些世家子弟,還有國子監的學生都啞口無言。
劉伯溫對宋濂一笑:“這小子還挺犀利,是個禦史的料子。”
宋濂含笑點頭:“朝中就需要這樣敢大膽直言之人。”
他心中還有半句話沒說:尤其是在當今陛下面前,更需要這樣的人。
“來呀,把這等狂悖之徒叉出去。”呂本咆哮一聲。
他萬萬沒想到,他的一切計劃都被眼前這小子打亂了。
原本他計劃好,要連續羞辱朱四爺的,可這才開始,就被這小子一通罵,罵的所有人都傻了,再也沒有人敢上台了。
……
“哈哈哈,無妨。”太子朱标優雅地朝那些即将沖上前的侍衛揮揮手,接着以溫和的笑容對台下的衆人說道,“論辯嘛,自然是每個人都可以暢所欲言。”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呂本,立馬換上笑臉:“殿下心胸寬闊,所言極是。”
他偷偷朝齊德遞了個眼色,示意他派人上場繼續對辯。
然而,齊德環顧四周,卻發現身邊的世家子弟們都紛紛低下了頭,躲避着他的目光。顯然,無人敢再上台挑戰。
朱四爺輕松地站起身來,臉上洋溢着自信的笑:“既然你們都不敢了,那我們換個辯題如何?”
“呵呵,既然院長您有此雅興,那自然是極好的。”呂本連忙接話。
他心中暗自竊喜,換個辯題,就不信你們還能辯。
朱四爺環顧四周,然後大膽地提出了一個新的辯題:“我們來評一評當今皇帝如何?”
呂本聞言一個踉跄,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他心中驚呼:這朱四爺是瘋了嗎?敢公然評論皇帝?他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嗎?
場上其他人也都駭然失色。
誰都知道,當今皇帝可不像李世民,喜歡谏言那一套,他是真會砍人腦袋的。
“要不,就從老夫開始吧?”朱四爺卻似乎并不在意衆人的反應,依然自信滿滿地笑道。
剛剛韓宜可的那番痛斥,讓氣運天書産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朱四爺能感覺到自己似乎即将突破某種境界。既然要錘煉文膽,那還有什麽比罵皇帝更有挑戰性呢?
“四爺,慎言。”太子朱标面色一沉,語氣嚴肅地提醒道。
而呂本則在心中暗自期待。隻要朱四爺敢罵皇帝,那就是自尋死路。他倒要看看這位狂妄自大的院長如何收場。
……
楚香玉朝羅貫中,鄭士元,韓宜可他們使眼色,意思是快去阻止啊。
但是,他們三個完全無動于衷。
楚香玉扶額。
我這是進了一個什麽書院?我想做的事已經夠大膽了,他們一個比一個大膽。
“那老夫就開始了啊。”朱四爺咳一聲。
他這一個停頓,下面的緊張到手心出汗。
“洪武出身微賤,不習詩書,不通禮義。彼以狡詐之術,乘亂世之機,竊取高位。既得天下,不思德政,反行暴虐之道。彼之治下,百姓疲于奔命,士人噤若寒蟬。”
“彼之禦下,如狼牧羊,官員稍有差錯,即遭嚴刑峻法。彼視人命如草芥,殺人如麻,朝野之間,人人自危。忠良之士,因一言一行之失,即遭滅頂之災。是以百官噤若寒蟬,朝政日非。”
“彼之刻薄寡恩,更是令人發指。彼對功臣宿将,不思厚待,反行猜忌之實。功臣稍有功高震主之嫌,即遭屠戮之禍。彼之刻薄,使人心寒,恩義之情,蕩然無存。”
忽地,他腦海中的氣運天書散發出金色光芒。
泥丸宮,傳說人的元神就寄與此。
這一刻,他的泥丸宮進化了,蛻變爲神宮。
他終于突破到了神宮境。
“大膽!”
“狂妄!”
“來人,竟敢妄議聖上,把他抓起來。”
所有人都麻了,這老頭竟然真的大罵皇帝。
呂本心中更是狂喜,這一回,你朱四爺死定了。
朱四爺被他們這麽一罵,從破境之中回過神來。他心中後悔啊,尼瑪,老子罵皇帝是爲了升級破境啊。
他自己倒是不怕,可身後還有丐幫,還有玄武書院呢。
……
“諸位,當今陛下雖然有不足,但他是有大功的。”
他想着,既然已經破境了,那就補救補救。
不然,朱元璋那帝王一怒,真會血流成河啊,不能連累别人。
“觀自古英主,未有如陛下之功烈者也。崛起布衣,掃清寰宇,恢複中華,其功可謂大矣!”
“洪武之治,政治清明,百業興旺,文化昌盛,百姓安居樂業,此皆陛下之德政也。彼之用人,不拘一格,唯才是舉。故能得賢臣良将,輔佐其左右,共成大業。”
“彼之勇武,亦非常人所能及。親臨戰陣,指揮若定,故能克敵制勝,平定天下。彼之智慧,亦深不可測。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故能開創一代王朝。”
所有人,都被他給整不會了。
楚香玉一開始還佩服他,這會兒是滿眼的鄙視。
太子朱标,更是懵B了。
“殿下,不能饒了他。”呂本拜道,“他剛剛那麽罵陛下,大逆不道,該誅九族。”
朱标剛剛聽朱四爺罵皇帝,心中也是憤怒。
可他記得來時父皇的交代,要對朱四爺恭敬,要爲朱四爺造勢。
這下,他有些不知道怎麽辦了。
“既然是論辯,孤一開始就說了,暢所欲言。”朱标沉聲道,“院長自然無罪。”
“殿下……”呂本急了。
“今日論辯,到此爲止吧。”朱标揮手。
他頭也不回的走了,衆人紛紛跟在他的後面。
宋濂和劉伯溫留在最後,都在那搖頭歎息。
“院長,你還是收拾收拾走吧。”劉伯溫上前一笑,“當今陛下最重臉面,你這麽一罵,他還能饒你?”
“是啊,院長,現在走,或許還來得及。”宋濂皺眉。
他兩說完後,也快速離開,不想被人看到和玄武書院有什麽瓜葛。
……
所有人都走了。
現場隻剩下玄武書院的五個人。
羅貫中走過來,一臉無語:“院長,你搞什麽?”
“罵的好,罵的過瘾呀。”韓宜可卻是大贊。
“爽是爽了,可接下來,我們就完犢子了。”鄭士元道。
“見過大膽的,沒見過這麽大膽的。”楚香玉朝朱四爺瞪眼,“你腦子是不是被門擠了?自己主動出來罵皇帝?”
朱四爺扶額。
真是很難跟你們解釋啊。
“要不,你們還是上船出去避一避。”他開口。
“那你呢?”楚香玉問。
“老夫?你們不用擔心。”朱四爺攤手,“沒人能抓得住老夫。”
羅貫中,韓宜可和鄭士元是知道他的強大的,也不矯情,立馬收拾行李,先坐船出去避一避。
朱四爺帶着他們到了丐幫總壇。
他當即命令張定邊帶着丐幫兄弟上船,即刻出發,先離開京城。
不到半個時辰。
丐幫十幾條船從玄武湖離開了。
朱四爺目送他們離開,一個人回到書院,他想着朱元璋要抓人,肯定先來書院,這樣,他還能爲丐幫衆人拖延下時間。
可他等啊等,一個時辰過去了,也沒有等來大軍抓人。
反而是等來了自己的徒弟。
朱棣口裏嚼着一根狗尾巴草,走了過來,朝着立在那的朱四爺挑眉:“師傅,你在那幹嘛呢?其他人呢?”
朱四爺微微皺眉:“你從城中來,沒見到大批人馬往這來嗎?”
“沒有啊。”
朱棣搖了搖頭,面帶疑惑,“來這幹什麽?”
“爲師今天當着衆人的面,痛罵了皇帝。”朱四爺道。
“罵就罵呗,多大點事。”朱棣一臉淡定。
他心想,你不就罵皇帝嗎?小爺我還炸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