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這天是洪武元年的最後一次早朝,之後便是春節放假,元宵之後再開朝。
很明顯,群臣都很高興,忙碌一年終于可以歇歇了。
就連楊憲今天都沒有攻擊李善長了。
皇帝朱元璋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他總結了這一年的工作,雖然對各部仍有所批評,但語氣明顯比平時和緩了許多,沒有再像往常那樣嚴厲訓斥。
當然,他也給大臣們一些賞賜,畢竟過年了嘛。
不過,他賞賜的并不是金銀珠寶或綢緞華服,而是實實在在的大米。
大臣們也都習慣了,劉伯溫不就吐槽過麽?當今陛下是古往今來最摳的皇帝。
散朝之後。
朱元璋把徐達留了下來。
他倆年少時便一起長大,那不是一般的情分。
“天德,陪咱喝酒去。”朱元璋揮手。
他帶着徐達走向乾清宮的暖閣。
“陛下,臣最近碰到一個人。”徐達環顧四周,低聲對朱元璋說,“臣閨女的師傅,京城朱四爺,他……他跟朱伯伯長的簡直一模一樣。”
朱元璋聽後,并未顯露出絲毫驚訝,平靜地回答:“咱知道。”
徐達面露疑惑:“陛下,你也見過朱四爺?”
“何止見過。”
朱元璋揮手讓後面的太監們走遠點,而後攤手一笑,“咱家老四,也是四爺的徒弟。”
“啊?”徐達聞言大感意外。
“咱也經常去四爺的院子。”朱元璋繼續道,“不過,四爺和你家閨女都不知道咱的身份。”
他簡略地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
徐達聽了,緩緩點頭:“原來如此!陛下,臣以後去那院子,也會爲你和四皇子保密身份的。”
到了暖閣。
朱元璋命人上了一桌酒菜。
而後,他讓所有太監和宮女都退了出去。
“天德,今兒咱們就好好暢飲一番,不醉不歸。”朱元璋高舉酒杯,朗聲說道。
“臣遵旨。”徐達爽朗一笑,與朱元璋碰杯共飲。
兩人邊喝邊聊着明年北伐的事。
随着酒勁上頭,兩人的臉龐都泛起了紅暈。
朱元璋像是無意間提及一般,問:“天德,諸将都眼巴巴地盼着授封,咱爲此事頭疼不已。伱與咱情同手足,不妨給咱出出主意,該如何封賞才能既公平又服衆呢?”
徐達心中一凜,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他深知這個問題回答不好便會引火燒身,于是假裝醉酒含糊其辭道:“陛下,臣這一輩子隻會打仗,哪會琢磨這些事?再說,你是大明的皇帝,當然是你來決定如何授封。”
“哈哈哈,你呀你。”
朱元璋聞言哈哈大笑,舉杯一飲而盡,玩笑般地說,“都說李善長要和你争那開國第一功臣呢。”
“臣可沒有。”
徐達連忙搖頭,擺擺手,“臣一個帶兵的粗人,哪能跟李先生比呢?”
朱元璋嘴角含笑,繼續抿一口酒。
徐達表面雖然平靜如水,但内心卻波濤洶湧。
他猶記得當年郭子興兒子郭天叙的葬禮上,他和湯和的對話。
郭天叙之死,實際上是因爲朱元璋沒有及時去救援,以緻郭天叙全軍覆沒。
但是,在葬禮上,朱元璋哭的十分傷心,還邊哭邊念。
那會兒徐達和湯和就躲在牆角下乘涼。
當時的徐達不懂,還問湯和:“上位爲何哭的那麽傷心,有那麽悲痛嗎?”
湯和告訴他:“自古以來,靈台就是戲台,我猜這會兒上位心裏别提有多高興了,郭天叙死了,他就是大帥了。”
徐達一邊聽着朱元璋哭一邊笑道:“哭着的這唱詞,聽着就肉麻,肯定是李善長寫的。”
“我覺得寫的挺好。”
湯和口裏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道,“郭天叙死了,現在需要籠絡軍心,軍中很多弟兄是跟着郭大帥起事的。”
徐達擡眼看向朱元璋,轉頭對着湯和一歎:“你感覺到沒有?上位比以前厲害多了。”
湯和擡眼問:“怎麽說?”
“以前,他的性情和我們一樣,實在。”
徐達微微皺眉,沉思片刻道,“可現在呢?他學會了殺伐果決,恩威并用。真中有假,假中又有真。哎,我現在是既敬他,又有點兒怕他。”
湯和連忙做個‘噓’聲的動作,低聲道:“他以前叫朱重八,現在叫朱元璋,這能一樣嗎?我早就想跟你說句心裏話,記住了,像你我這樣的兄弟,今後在上位面前也得收斂點。我們是他的兄弟,更是他的部下。天意難測,軍法無情啊。”
當時徐達就感覺背脊發寒。
那之後,他深深記住了湯和的話。
……
秦淮河小院。
砰!
突然間,一聲巨響劃破長空,一隻翺翔的老鷹應聲墜落。
朱四爺手持仍在冒煙的手铳,滿臉的得意:“老子還是個神槍手。”
朱棣聞聲匆匆趕來,雙眼緊盯着那手铳,滿是渴望:“師傅,這寶貝你是從哪兒得來的?能不能也讓徒弟我過過瘾?”
“你對手铳感興趣?”朱四爺笑問。
朱棣脫口而出:“當然,這玩意兒要是用在戰場上,那威力可不得了。”
說罷便伸手欲奪,朱四爺卻一個瞪眼,将手铳小心翼翼地收回盒中。
這是他從一個商人手中買來的,要是給到朱棣這小子,鬼知道他會拿去打什麽。
“對了,師傅,外面有人找你。”朱棣指了指大門外,“叫什麽韓宜可。”
朱四爺一愣。
差點都忘記韓宜可這貨了,當初還告訴他,等自己成立書院了,就讓他來讀書。
他大步走到門外,擡眼就看到韓宜可站在街邊。
“四爺。”韓宜可朝他一拜,“晚輩依約前來。”
“你是看到老夫的玄武書院了?”朱四爺笑問。
“幾百工匠忙活,全城的人都看到了。”韓宜可一笑,“不過,很多人都等着看四爺你笑話呢。”
原來,那些所謂的名士大儒聽說丐幫幫主辦書院,都當做一個笑話來說。
朱四爺冷哼一聲:“來年恩科,老夫培養出個狀元,打他們的臉。”
韓宜可含笑點頭。
朱四爺領着他去玄武書院,這可是書院的第一個學子。
到了書院後,韓宜可驚呆了:“這麽大?學堂,學舍,都齊全,環境也好。”
朱四爺背着手,十分得意。
“對了,介紹個先生給你認識一下。”他走向學舍。
推開其中一個院子的門,就看到羅貫中正撅屁股在那劈柴。
……
朱棣偷了朱四爺的手铳回宮了。
臨近年關,馬皇後也催他回來,宮中會有許多祭祀活動。
哪知道,朱棣一回來,就躲在自己的房間不出來。
他一直在研究那手铳,越研究越上瘾。
其實,元朝的軍隊就有小規模裝備火铳,後來朱元璋學到了,也運用到軍中,他還成立兵仗局,專門制造火铳和火炮。
朱棣對這些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覺得手铳不過瘾,要去整個大家夥。
“老四,出來!”朱标的聲音傳來。
聽到是太子大哥的聲音,朱棣放下手铳出門。
太子朱标帶着朱樉,朱棡在門外,朝他招手:“老四,你這幾天悶在房間裏幹什麽呢?母後讓我們去太廟祭祖。”
“能不去嗎?”
朱棣打了個哈欠,攤攤手,“我有大事要幹。”
朱棡一個白眼:“老四,你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朱棣哼一聲,眼中滿是不屑:“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哉!”
“嘿,就看不慣你這樣!”朱棡撸起袖子就要上。
這兄弟倆一直不對付,相互就沒看順眼過。
朱标也是頗爲無奈,喝開他們兩:“走,辦正事。”
一行人到了太廟,朱标主持了祭祖儀式,他已經頗有長兄風範。
太廟中有四殿,分别是:明德祖朱百六,明懿祖朱四九,明熙祖朱初一,明仁祖朱五四。
一帝一廟!
朱棣看着祖先的名字,扶額:“父皇說的沒錯,咱家就是農民出身啊,這名字取得真簡單。”
“老四!”
朱标冷哼一聲,“祖宗面前,勿要胡言亂語。”
朱棣撇撇嘴,耐着性子走完祭祖流程。
……
從太廟出來,經過兵仗局。
朱棣腦中靈光一閃:“大哥,你們先回去,我去辦點事。”
朱标擺擺手,随他去。
這要是換成别的皇子,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老四嘛,已經是京城的街霸,他也不擔心,剩下兄弟三人回了皇宮。
“大哥,聽說老四的師傅辦了個書院,我也想去那書院讀書。”朱棡道。
“我也去。”朱樉連忙附和。
“不可以!”朱标橫一眼,“我還不知道你們?就是想離開皇宮偷懶。母後也不可能同意你們去的。”
“憑什麽老四可以?”朱棡不服。
“你們有膽問父皇和母後去。”朱标沒好氣。
朱樉和朱棡兄弟倆瞬間洩了氣。
黃昏時。
處理完折子的朱元璋溜達着回後宮,他看到朱棣院子的太監和宮女在搬石頭木炭什麽的。
“老四又在搞什麽?”
他徑直走向朱棣的院子,站在門口的太監連忙跪下:“陛下,四皇子說了,讓任何人不要靠近他的房間。”
“滾!”朱元璋一個冷眼。
太監哪敢擋他?吓得跪在那一動不敢動。
朱元璋大步走向朱棣房間,靠近時,聞到一陣硝石的味兒。
忽地,裏面傳來一聲驚呼:“卧槽!完犢子了!”
接着,朱棣破窗而出,看到朱元璋的刹那,驚了,大喊:“父皇,快趴下。”
轟!
随着一聲巨響,房間炸了。
朱棣落地後,看到被熱浪震飛的朱元璋,麻了:“卧槽,父皇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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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