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深坑前,蘇挽秋微微揮手,輪椅停到了深坑前,這裏的居民傳言,這裏曾經有過一場慘烈的戰争,那是老一代人口口相傳的曆史。
當初整整厮殺了三天三夜,殺得整個大地被血液浸染,就連溪水都斷了流,血水流淌了整整一個月都未消散。
後來這裏的百姓們就挖了這個深坑,把那些戰場上死的不明不白的将士們埋到了這裏,千年來坑洞附近早就被雜草所長滿,這段曆史也早就被人忘記。
宇文憐和向導道了聲謝,向導有些不理解這三個城裏人爲什麽要在這個坑洞前停下,便哼着曲子拿着錢離開了這裏。
初聞曲子的腔調時,蘇挽秋瞳孔微縮,直到回過頭才發現是從向導嘴裏哼出,眼中的哀傷之意越發濃烈。
“剛剛那調子,是霓凰衛的軍歌,當初是王爺你所寫,紅绫姐姐譜的曲!”
林青青眼睛酸澀,原本堅強的她此時早已眼圈徹底紅了去。
再聽聞昔日的腔調,故人卻早已消散,隻留她們兩個孤魂野鬼,在未來的這個時空再次見面。
那一張張鮮活的笑臉,愛恨癡嗔怨,依舊銘刻在蘇挽秋的腦海裏。
她記得那個喜穿紅裙的侍女,那是她的第一任侍女,風聲幽幽近乎嘶鳴,就連日光也漸漸斂了下去,蒼茫大地仿佛又要重歸寂靜。
蘇挽秋的聲音如同笛聲,如怨如訴,似乎在講述一個很古老的故事。
“紅绫是個好姑娘,比起阿憐你,她其實更沒有選擇,她還小的時候故國就被滅了,她身爲亡國公主,在那個時代本來就沒有什麽選擇!”
“當初我初見她時,她已經被煙花巷的人教了八年音律,那一天是她及笄的日子,老鸨約好了把她賣給賢王。”
“我趕到的時候,紅绫手裏拿着刀,衣衫淩亂,連内衫都露了出來,而賢王則是被她捅了十八刀,當場斃命!”
“其實我也沒有救下她,她該受的刑罰還是受了,青梅進府的時候,紅绫每天要麽以紅紗蒙面,要麽以面具示人,其實就是爲了掩蓋臉上的刺字。”
“那張臉上的賤奴二字,是紅绫一輩子心中的痛,也是她一生不願入朝爲官,隻願在我身邊做個侍女的原由!”
在蘇挽秋的聲音勾勒下,二女漸漸回憶起當初那個女孩的臉,那個一輩子不以真面目見人,但是卻是她們兩個人心頭的噩夢。
蘇挽秋雖然嚴厲,但是畢竟心軟許多,最受不了其他人的撒嬌委屈,所以宇文憐很多次本該受罰,就是這麽扮乖糊弄過去的!
相比之下,宇文憐最害怕的就是紅绫,因爲紅绫一直都是公事公辦的态度,如果自己想要糊弄過去,紅绫立刻就會拿着一盆涼水澆在她身上。
比起宇文憐,林青青對紅绫的記憶就更多了,當初剛進王府的時候,是紅绫親手帶的她!
那時蘇挽秋風頭正盛,紅绫的身份敏感,皇室是不允許一個殺過王爺的賤奴跟随着青凰王一同上朝服侍的,所以紅绫親手調教了青梅這個侍女。
從此以後,紅绫就成爲了蘇挽秋的影子,隻要蘇挽秋不在王府,青凰王府或是霓凰衛的一切,都由紅绫親手打理!
青梅記得自己第一次跟随蘇挽秋進宮時,皇帝就笑着讓她們在宮中住下,彼時的青梅還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當天色入了夜,青梅正要服侍蘇挽秋沐浴時,蘇挽秋就攔了了她,帶着她先走出了殿宇,沒過多久她們下榻的寝殿就走水了,好大的一場火,幾乎是瞬間把寝殿所吞噬!
那是青梅第一次意識到權力争奪的冷酷,也是她第一次見到紅绫穿着戎裝。
一身紅甲的紅绫,親帶五千霓凰衛趕赴皇宮,和禁軍在宮門前對峙着,最後皇帝找了個借口,處死了幾個無辜的太監,便把她們放出了宮。
那一天,皇宮也是下了大雪。
從勤政殿到宮門一共有九千步的距離,青梅覺得自己走了整整一個世紀。
午門的号角戰鼓聲起伏不定,直到最後一道拱門,青梅看到了帶着青銅面具,下馬摘下頭盔的紅绫站在遠處等待着她們,身邊紅鬃烈馬微微嘶鳴,吐出白煙。
而她們之間隔着整整數百步,每一步身邊都有着禁軍的白刃相加!
某一刻,蘇挽秋的腳步剛要落下,禁軍一人便蠢蠢欲動,想要爲君分憂!
就在這時,一道紅影掠過,熱血浸染了地上的白雪!
“紅绫恭迎主子,膽敢上前者立斬無赦!”
冷風下,白刃加,滴滴鮮血随着滿月彎刀砸在雪地上!
也砸在深宮裏凝望着這一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