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母親并不是姬微語,而是蘇挽秋記憶中那個爲數不多,但總是有着一張模糊的笑臉,仿佛世界的一切都不能讓她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對于父母的死亡,蘇挽秋了解的不多,但是母親告訴她的那句話,她一直記得很清楚。
也許他們不是一雙好父母,或許會是一對恩愛的夫妻,蘇挽秋對他們最後的印象,就是當時家裏鬧饑荒,父母兩個人躺在榻上安然離去。
那一年的饑荒真的餓死了好多好多人,蘇挽秋一步步行讨走到京城,若不是沐枳潮起的那一絲善念,恐怕她也和那年的災民一樣,在那個荒涼的季節悄然離去。
她自己給自己起名爲挽秋,也是讓她自己永遠記得那一年的秋天,整個天下顆粒無收,她的父母親人死在那個秋天的最後一個時節。
很多私言她都不便開口,沒有人真正了解過她的内心,正如從未有人問過她活的累與不累。
蘇挽秋兀自一個人坐在陽台,欣賞着月光,曾經周遭那些稀疏平常的事情,如今在她的眼中夾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朦胧。
在生與死之間掙紮了将近一個月,即便内心強大如蘇挽秋,也開始變得感傷了許多。
看着凄美微冷的月光,蘇挽秋給自己倒了一杯香茗冷卻着,白煙随着風微微顫動,已經步入春季,不太冷的風吹得人心神搖曳。
腳步聲悄然而至,沐枳潮站在病房門口,門是蘇挽秋特意爲他留的。
床上,宇文憐兩個人睡的香甜,興許是心中的石頭落了地,許久沒能睡的安穩的她們,這一次竟沒了往日的警覺。
陽台的椅子上,兩杯清茶靜置在桌子上,蘇挽秋微微仰起頭看着月亮,月光傾灑而下,在她完美無瑕的臉上散開,宛若彙聚了天地間的靈氣,在她的臉頰上敷上了一層薄薄的面膜。
沐枳潮站在門框前,倚着門框同樣擡起頭看着那盞明月。
“好美,好漂亮!”
沐枳潮喃喃自語,一時間不知他是在說月亮,還是在說月亮下的佳人。
蘇挽秋蜷首微點,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臉頰貼緊着大腿,随後連眼睛都開始變得朦胧。
“我想到了那一天,我趕到沐國公府時,那一天的月亮也是這麽圓。”
月下,風中,她的聲音幽幽宛若幽谷中忽然浮現的空笛一般,似有似無,忽遠忽近,真實而又虛幻。
沐枳潮輕輕坐在她身邊,拿起桌上的那盞茶,茶水早已冷卻,咽下去卻依舊有着掩蓋不住的茶香。
“如果早知道你會回去,我也不會在那天離開!”
沐枳潮聲音低沉,這句回答隔了整整千年,原本他以爲再也和她解釋不清,但上天給了他機會,他也不打算再隐瞞下去!
蘇挽秋很驚訝他會和自己解釋,擡起天鵝頸望着天空,忽的一笑,聲音輕柔又凄美:“原來,你還是會和我解釋的?”
“當初你滿腔怒火趕我出府,又逼着我在軍中立下功績,我還以爲你是要把我獻給哪位有着特殊癖好的大人呢!”
蘇挽秋的聲音中流露着恨意,這種恨持續了她人生中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一介女流被投身于軍中,戰争的危險幾乎随時随地都能将她吞沒!
她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爲了活下去她隻得進行一次次生死搏鬥,這才讓自己活下來。
沐枳潮也聽出她的恨意,俊逸的臉頰第一次浮現了難言的苦楚,所有往事隻得化作一陣雲煙。
“當時的沐國公府内憂外患,我的生命本來就不長了,如果讓你留在沐國公府,最後的下場也是死路一條!”
“我想來想去,最終覺得送你進軍中是最好的選擇,有我爲你攢下的人脈,雖不能保證你高枕無憂,但起碼能護你一世周全。”
“隻是後來我也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你會成爲青凰王!”
沐枳潮畢竟是一個人,一個無法脫逃他局限的人,而且留下的計劃再精巧,他畢竟人已經死了,難保其他人不會生出别樣的心思。
就像清塵子,他活着的時候從未升騰起一絲一毫的反心,誰知道到最後,她會做了這麽多孽。
蘇挽秋冷冷一笑,并未回複他的答案,隻是心頭那塊冰霜,也總算有了答案可以開始松動。
沐枳潮緊緊盯着她的臉,他最慶幸的,就是還能再和她相遇,說出自己深埋在心中的那句話。
“挽挽,從始至終我都想告訴你,我愛的,從來一直都隻有你!”
“我從未愛過别人,也從未想過背叛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