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不待淩靜應話,淩瓊和疾已前後腳出了門廳,來到元堂庭院入階前。

淩瓊幾步上了元堂台階,耳珰輕晃,問道:“家裏來客了?”

“還是稀客,”淩靜拾起婚書,展于人前,皮笑肉不笑,“可謂大有來頭,乃績昌曲鎮強娶貧家清白女子給自家痨害三公子沖喜續命的甯家。”

績昌曲鎮甯家?娶妻沖喜的甯家?!早該雙腿蹬直歸西的甯三竟然還沒死?!

還僞造了婚書追上門來了?!

淩瓊陰沉着臉跨上前,劈手奪過婚書,嘶喇幾聲碎成了紙屑。

她一把揚了晦氣,狠道:“和尚,把她們都給我扔出去!”

疾已身上纏繞的大包小包立馬擱地,一個箭步上前,恭恭敬敬一個行禮,不忘說一句得罪,旋即利落出招,左右開合,一手挾住一個護主的丫鬟,随身掏出一條麻繩,三兩下縛成蛹,長腿一邁,一個扣肩,将攔在甯二夫人身前的惡婆子,拿餘下的繩端綁了個結實。

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幾乎是淩瓊落下話音的眨眼間,他就把甯家帶來的丫鬟婆子綁了個幹淨。

隻剩下甯家二夫人如同光杆司令似的杵在堂中,孤立無援。

甯二夫人眼見着疾已朝自己伸來手,寒着眸子喊出聲:“且慢!”

疾已指尖堪堪停在她耳側,拿溫潤無害的眼神詢問淩瓊。

甯二夫人緊攥着帕子,凜厲道:“淩大姑娘可知自己身世,又可知親生父母是誰,以及養父母又到底爲何人。”

淩瓊落座上首左側椅内,單手支頤,眼神輕蔑,輕言慢語道:“不知又如何,知道又如何?我隻是淩家長女,不巴結世家權貴,不攀附四姻九戚,不依靠鄰裏鄉朋,獨木渡舟,肩頂大梁,自掙家業,金銀窩裏撒錢玩,逍遙快活塞神仙,我稀罕知道棄我如敝履者?我犯賤啊?”

甯二夫人臉色難堪。

是她低估了。淩家這一個個小女子皆是一副伶牙俐齒,且乖張頑性,驕矜自大,實屬無德粗人。

轉瞬,甯二夫人放柔了眉目,說:“大姑娘确實經商奇才,我等自愧不如,可大姑娘也别過早享樂。榆州富饒,遍地生财,終歸長于天子腳下。你此番大肆斂财,富貴逼人,稍有不慎便會僭越了去,屆時朝中無人保,你确定還有逍遙快活享?”

淩瓊立于淩靜身側,手搭她肩頭,說:“看來甯二夫人今日上門叙舊,怕是三言兩語道不盡,大姐姐,不如請去明間沏壺好茶,好好叙叙舊。況且,我還想知道夫人今日送來的這份薄禮,改天會不會再送同樣一份來。”

甯二夫人和善道:“送出的禮,潑出的水,哪能一樣的禮再送第二次,豈不失禮?”

淩瓊眼含譏嘲,散漫起身,大刀闊斧邁着步,背着老爺手,徑自往内院去,人離聲還在,她高聲喚道:“和尚,跟上。”

疾已撿起包挂滿身,健步如飛地跟進去。

淩靜引手,說:“請。”

甯二夫人瞥了眼綁成團的丫鬟婆子,淩靜鑒貌辨色,笑着說:“夫人放心,既然來者是客,又是誠心送禮,哪有爲難的道理。路途遙遠,來一趟不容易,讓她們在此歇歇腳吧。夫人請。”

婆子面露凄惶,微晃了下頭,生怕淩家膽大包天,故意撇下丫鬟婆子,好私下扣人,她語帶懇求道:“二夫人……”

淩靜拿冷眼瞧着,輕飄飄地說:“夫人快請吧。我大姐姐脾氣不好,耐性也差,再耽擱,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甯二夫人略一沉吟,别過臉,扣合着手,窈身入内。

淩靜睨了一眼甯家婆子,對小厮說:“好生伺候。”

丫鬟婆子前引後擁,屏息簇圍着甯二夫人和淩靜穿堂跨院,前往議事堂。

北風不趁便,有一陣沒一陣的風逗人玩,淩铛稍不注意就把紙鸢挂庭院樹上了,她紮了裙擺塞腰帶裏,梯子都用不着,張臂抱着樹,幾下蹭了上去。

“四姑娘,你下來!你下來!别再上去了!”葵青仰着脖子,焦急又慌張,她在樹底喊得嗓子喑啞。

淩瓊聽見動靜,停下步子瞧熱鬧,她用掌心攏着嘴巴喊道:“阿铛,你再不快點,你三姐姐馬上就要過來了。”

疾已拿下巴颏壓着包,費力往那邊看,“要幫忙嗎?”

淩瓊幸災樂禍道:“不用。我們家孩子都不是瓷娃娃,一個個皮實得很。這樹不高,摔不疼,但不一定每次都能保證不摔胳膊折腿,總得尋個機會好好教訓一頓。”

一聽到淩靜要來,淩铛火急火燎摘下紙鸢,趕緊扔下去,找根矮枝蕩着胳膊,瞅準位置跳下地。

“四姑娘!”葵青吓得尖叫。

淩铛吓得一趔趄,險些崴腳。

緊接着,一個擡眼,淩靜站在門洞前,笑意陰森。

“三姐姐。”淩铛欲哭無淚。大姐姐好壞,看熱鬧不嫌事大。

淩靜跳到嗓子眼的心髒終于落回原處,一時好氣又好笑,瞪了淩铛一眼,說:“我現在沒空,待會兒再找你說聊齋。”

甯二夫人餘光掃着淩铛看個不轉眼,目藏回憶,一個恍惚,差點絆住腳,她微亂了步子,忙收了萬千思緒穩住身形。

她看向淩靜:“那孩子是?”

淩靜避重就輕地回她:“我四妹妹。”

真像啊。

前後腳進了議事堂。

淩瓊和淩靜一左一右坐上首,甯二夫人微蹙眉心坐下首,疾已繞去内院交了包,又緊趕着調頭回來守在門口。

丫鬟沏好茶,魚貫而出。

淩瓊擡手,“請講。”

甯二夫人儀态端方,說:“大姑娘身世,茲事體大,知之甚少爲好。”

“好。”淩瓊刮着茶沫,頭也不擡,“和尚,送客。”

疾已入内,伸手向外引路,“請。”

甯二夫人面上險些沒挂住笑。

淩瓊擱盞,“勞煩你認清形勢,關于身世問題,我沒求着聽,是你非要說。”

淩靜笑着接話,“夫人要是口幹舌燥,不妨先喝口茶潤潤喉。非要賣關子也沒關系,喝完茶再回去。但是呢,得勞您日後可别再上我家來了,我家正經生意人,不做關子買賣。”

甯二夫人氣得胸口一陣起伏,她竭力沉住氣,面帶春風,柔聲道:“姑娘客氣,那我便從頭說起。”

她抛出一個問題:“二位姑娘可知浦玉郡司允氏,丹彌興郡謝氏?”

淩靜颔首。

淩瓊說:“京都權貴大世家嘛,天下誰人不知?”

“那又可曾聽聞:京都三月春,桃李雙姝妍?”

淩瓊看向淩靜,淩靜搖頭,她問:“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同我身世有何關系?”

甯二夫人說:“十幾年前的京都,皇宮裏的主子,還不姓蔺,當姓南甯,國号晉。當年司、謝兩大世家聯姻,謝氏嫡長公子娶司家二姑娘過門,司二姑娘能生養,短短五年内連生二子一女。而前朝最末一位皇後,谥号文貞,便出自丹彌興郡謝氏,名徵夭,小字阿桃,即是當年司二姑娘所生,更是‘桃李雙姝’中的一姝。其才貌雙全,動京都。”

“至于另一姝,乃司二姑娘長兄,司大公子,同娶謝家嫡三姑娘,二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笃,故而僅得一獨女,取名單字一個璃,小字阿梨。璃姑娘肖母,身子骨嬌弱,哭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但她文采卻是一絕。‘桃李雙姝’互爲表姊妹,自幼情投意合,形影不離,恰似桃李三春争豔,難分高低,故有齊名‘桃李雙姝’的美稱。”

李……

念及此,淩瓊福臨心至。

李氏!

她是司允璃?!

便宜娘李氏生于浦玉郡司允世家?!還是獨女?!既是獨女,那肯定是家裏捧在手心含在嘴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啊。

便宜娘可一點兒也不便宜。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竟讓一個才華橫溢又貌美如花的千金大小姐淪落到客死異鄉的地步?!

淩瓊驚愕。

甯二夫人淡聲道:“大姑娘,你生母是文貞皇後,生父乃前晉最末一位皇帝,谥号恭安。養母司允璃,養父乃前晉領軍大将軍、兼任入值殿省。”

“……”來頭有點大啊。淩瓊把着盞思緒發散。

淩靜問她:“當年發生了什麽?你又是誰?”

甯二夫人徐徐道:“我自幼服侍文貞皇後,直到周帝狼子野心登廷入幕,将侍奉帝後身邊的老人悉數遣散。我出宮後,輾轉陌路,得幸嫁于甘州富商甯家做了填房,自此過上富足日子。本以爲自此安穩度日,豈料,一年前的冬月,我偶然得到一方繡帕,見帕上繡花針法如此眼熟,分明出自浦玉郡司允氏獨有閨繡,屬璃姑娘自創。此後,我專命婆子暗中留意,得知她上門賣繡品,便鬥膽請她登堂入室與我叙舊。”

“起初,璃姑娘抵死不認。經不住我三催四請邀她上門,同她互訴衷腸。一來二往,璃姑娘終于開了心房,松了口,将大姑娘的身世悉數告知。”

淩靜低笑,“我是聽聞文貞皇後曾誕下一名公主,可惜,前朝長公主不幸染上天花,太醫院配藥不當,緻使長公主早夭。”

“一派胡言!”甯二夫人拍案,“長公主分明是被歹人活生生捂死于榻上!”

淩靜說:“既然都死了,今日又何來的公主?别說我娘半路偷了屍,或是提早掉了包。”

甯二夫人說:“三姑娘聰明,就是提早掉了包。别忘了你父親可是入值殿省,他行走禦前,怎會不知有人暗中謀害公主?倘若不是,璃姑娘爲何偏要與家中斷絕來往,随你父親離開京都隐姓埋名?你父親隻是一介粗人,無依無靠的孤兒,縱然戰功顯赫又如何?璃姑娘嫁他終是下嫁。要不是司允家愛女心切,又怎會同意這門親?”

“當初你父親犯事被貶,卸了一身官職。司允家有意讓璃姑娘改嫁,你們有所不知,當年世家大族一聽璃姑娘要改嫁,想娶她的青年才俊可從城門排到宮門。當年司、謝二族,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此等盛況,别說當年了,至今仍是如此。”

甯二夫人悲憫:“而璃姑娘,竟決然選擇了跟你父親遠走他鄉,洗手做羹,甘于貧賤,淪爲普通農婦,最終還落得這般田地。但凡她肯回頭,決不至于如此。”

淩靜依舊自如:“我有疑問。”

“你說。”

“前朝長公主是何人所害?又出于何故?”

“周帝。他要篡取朝綱,必須尋個名正言順的由頭令恭安帝退位,因而恭安帝絕嗣。”

“你又爲何逼我大姐姐沖喜?”

甯二夫人執帕扪心,滴滴淚珠滾落,顫巍巍着聲音,字字泣血地說:“大姑娘乃文貞皇後所出,是我家姑娘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脈骨肉啊。我家姑娘由我親眼看顧長大,從牙牙學語到盛裝出嫁,且姑娘不嫌我身份卑賤,待我情同姐妹。姑娘恩重如山,于我而言,如同再生父母,你讓我怎能坐視不管?怎能任她的孩子随璃姑娘在外颠沛流離,甚至于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她跌坐回椅内,呐呐道:“我哪敢讓公主沖喜啊,我隻是想找個正當緣由接姑娘入府照顧,免使旁人道閑話。”

淩靜抿茶,“哦,是嗎。”

果碟居中擺置,淩瓊摸了幾粒棗磨牙。

甯二夫人擡袖拭淚,哀哀怯怯道:“大姑娘金枝玉葉,甯家媳委實屈了身份。可讓我撒手不管,又委實做不到。便鬥膽一次,僭越認了大姑娘做義女,正好眼下朝廷派人暗訪各州郡,查探赈濟貪污受賄一案,有甯家做擔保,必保大姑娘行商順遂,不知大姑娘意下如何?”

“啊?”淩瓊聽得起勁,突然被她提及,朝她面上茫然一顧,嘴裏囫囵着棗,笑眯眯彎了眼睛,薄唇一掀,“不如何。”

甯二夫人頓噎,一口郁氣壓在胸口,手摁着胸膛,上不去也下不來。

淩靜蓋上茶,笑意不減,說:“夫人可能有所不知,大姐姐她生于熙和三年,前晉長公主誕于熙和二年,年歲對不上呢。”

“哎,”淩瓊歎氣,“真可惜啊,差一點就當上公主了。”

甯二夫人拍案而起,難以置信,“怎麽可能?!”

淩靜悠然起身,“怎麽不可能。夫人要不信,大可上官府去查。”

甯二夫人緊盯着淩瓊,說:“絕無可能!你身世是璃姑娘親筆書信告訴我的!”

淩靜冰泠泠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親筆書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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