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嶽樂:皇上還沒死呢,你們怎麽把黃袍披本王身上了?
西安城,滿洲八旗的旗幟迎風招展。
陝西巡撫賈漢複、陝甘總督張勇、甘肅總兵孫思克及陝甘綠營的王進寶、趙良棟等将都在望着遠道而來的安親王嶽樂。
對于安親王嶽樂爲什麽率領千名八旗子弟勞師遠征來到西安……他們并不知道爲什麽,隻是覺得可能與前些日子收到的勤王诏令,興兵前去鎮壓明賊有關。
在場的漢官們自然知道,明賊是指誰。
畢竟大夥大部分都是從明朝跳槽到清朝來的,其中有不少人更是明朝的大将,比如爲首的兩人,賈漢複、張勇。
而有的,則是明降将的後代,諸如孫思克。
因爲叛變,他們才保住了如今的榮華富貴,在聽聞大明回來之後,最爲驚恐的并不是城中的滿人,而是他們這些曾經的明将,現在的清臣。
無論在任何時候,叛徒都不會被原諒,屬于是必殺的名單。
因此,他們幾個都十分忐忑的想要從安親王那裏得到前線的消息。
“卑職拜見安親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老遠便見安親王嶽樂的‘叫花子軍隊’駛來,陝甘綠營的主将們紛紛迎接,對着嶽樂一陣山呼海嘯。
而讓陝甘綠營感到錯愕的是,那些八旗子弟聽到了這般山呼海嘯之後,竟然哭泣不已,似乎是喜極而泣,而不少人甚至已經打亂了隊形,胡亂朝着西安城沖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陝甘地區的綠營兵們面面相觑,他們沒想到這些素來吆五喝六的八旗子弟竟然會如此不顧形态,而八旗健将圖海也是在安親王嶽樂前策馬趕來,對着迎接八旗兵的陝甘綠營諸将道:“不錯,辛苦爾等了。”
一旁的費揚古也陰沉着臉,低聲道:“速速爲我大軍準備吃食,我大軍連日奔波,早已勞累不堪,快快做好準備!”
陝甘綠營諸将面對此情況,面面相觑,最終連忙安排西安城内的廚子,爲這些遠道而來、死裏逃生的八旗子弟準備吃食。
這些個八旗兵,不像是從北京城來的。
相反,好似逃難來的。
若非陝西巡撫賈漢複和陝甘總督張勇認得安親王嶽樂,他們都懷疑這夥人在冒充八旗子弟來騙吃騙喝的。
在八旗子弟大快朵頤之時,賈漢複同張勇陪坐在安親王嶽樂左右,嶽樂吃的倒是斯文,雖然胡須花白,但肉夾馍那是一口一個,好像是生怕有人要跟他搶一樣。
“王爺。”
消瘦的賈漢複看起來像是個好官,他戴着頂戴花翎,一雙眼眶深邃,借着兒女親家的緣由,對着嶽樂憂心忡忡地問道:“北京城如今如何?臣接到消息之後,立馬集結陝西綠營,共七營兵馬,合計三萬五千人,行至潼關便接到王爺的指令,按兵不動……不知皇上如何,明賊是否戡平?”
聽到賈漢複詢問,嶽樂這才喘了一口氣,将手裏的肉夾馍放了放,依依不舍地看了兩眼後,對着滿桌目光期待的漢将羞愧道:“明賊勢大,我八旗勁旅失察,以于承德大敗,十萬大軍盡喪于敵手!”
“北京城孤城在外,明賊強悍,驿站來報,北京城早已被明賊攻襲,我嶽樂愧對大清列祖列宗,愧對滿洲英靈啊。”
說罷,嶽樂便想着作勢在自刎一波。
不過看到在場的諸漢将似乎都被這個消息給震驚到了,一時之間好像不會有人出來阻攔他,嶽樂遂尴尬的咳嗽了兩聲,将自己這個作勢又給作了回去。
“怎會如此?!”
賈漢複滿眼失神,驚慌失措道:“那皇上如何?!不成,本官與張總督合力,要傾陝甘綠營全軍,發兵十萬,解救皇上于困頓之中啊!”
“不可!”
一旁的費揚古站了出來,對着賈漢複義正言辭道:“賈巡撫此言差矣!皇上早在出征之前便巡幸天津,天不絕我大清,如今雖然國都淪喪于敵手,但我大清尚且還有餘蔭!”
費揚古神采奕奕,看上去頗有種大人物的感覺。
而嶽樂見費揚古接管了會議,便連忙開始吃起了油潑面。
這十幾天風餐露宿,可把老頭給辛苦壞了。
這麽多年的養尊處優,就連嶽樂這個從白雲黑土之間殺出來的初代八旗都有些厭惡苦難的生活。
陝甘總督和甘肅總兵見費揚古如此言語,不由對視一眼,張口道:“請安親王明示,我等如今該如何是好?”
一旁同樣吃了個半飽的另一位滿清名将圖海站了出來,對着諸将憤憤道:“我大清遭遇如此險境,皆是玄烨的錯!”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玄烨,乃康麻子大名。
在清朝,除了康麻子自己,和大玉兒……不,現在應該說是布大媽之外,是沒有人敢說出這兩個字的。
“大膽!”
“你這厮,竟敢直呼聖名!”
“來人,給本将将其拿下!”
“……”
一時之間,原本好好的現場瞬間就亂做了一團,而圖海見狀,憤懑道:“若非玄烨小兒冤殺了太師,緻使軍心混亂,我大清怎會有今日之敗?!”
對于殺鳌拜這件事,圖海可以說是憤憤不平的。
當年他在順治朝的時候,可以說是經曆了大起大落。
先是被賞識,不過還沒幾年,便被順治帝一撸到底,革職查辦,家産籍沒。
可以說已經寄了。
但好在這個時候,順治死了,康熙上位,他才有機會重新執掌大權。
康熙是上位了不假,但康熙執政之初,一切軍國大事可是出自于鳌拜之手。
在鳌拜的治理之下,他圖海才能扶搖直上,晉升爲弘文院大學士,加世職爲一等輕車都尉。
因此,在鳌拜被康熙以如此戲劇化的手段扳倒之後,圖海雖然表面上直誇‘皇上聖明’,背地裏卻感到狠狠地惋惜。
如今大敗,身爲出征的副将之一,圖海自然不會承認是他們這群出征的主将水平有問題。
那麽,是誰有問題呢?
那肯定是康熙康麻子了!要不是他殺了鳌拜鳌太師,惹得人心浮動,否則怎麽可能會輸?!
圖海的聲音铿锵有力,而一旁的費揚古聞言,也不由大聲附和道:“是極!皇上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殺害了太師,實在是千古奇冤啊!”
費揚古可是嶽樂的好學生,他自然也不會承認戰敗是他們的原因。
一時之間,全場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嶽樂。
而嶽樂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油潑面,經曆了一番思想掙紮之後,狠狠地點頭道:“是啊!皇上還是太年輕了,這也不怪他。”
三言兩語之間,在場之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就爲了這次行爲定性。
聽到嶽樂這麽說,賈漢複默默坐回了位置上,而張勇、孫思克本來就是來看熱鬧的,也坐了回去。
在這幾個領頭的坐了回去之後,在場的疑雲便煙消雲散去了。
而見此情況,圖海不由大膽了起來,接着便嚷道:“當年先帝臨終前,一度想把皇位傳給安親王,結果那西洋人湯若望收了玄烨的好處,蠱惑了先帝,緻使安親王錯失皇位!”
圖海咬了咬牙,接着便道:“如今幼主臨朝,江山震動,奴才覺得,還需要擁護安親王爲帝,于西安這十三朝古都受命于天,維系我大清皇統!”
一時之間,滿座啞口無言。
許久之後,費揚古反應了過來,當即抽刀叫道:“我費揚古支持安親王當皇上!”
其他大臣,包括嶽樂在内,全都愣住了,許久沒有緩過神來。
而此時,圖海張口嚷道:“賈巡撫,若是安親王當上了皇上,你女兒就是未來的太子妃,你家可是國丈了!”
聽到了圖海這麽說,賈漢複一時之間也是有些心動了。
而在場的陝西綠營将領,也開始躁動了起來。
如果安親王在西安登基,能夠仰仗的豈不就是我們陝西的綠營将領?
而陝甘總督張勇更是果斷,環視一眼四周之後,立馬喚來一員親信,偷偷說了幾句話之後,便下拜道:“安親王登基,乃先帝旨意!如今大清危在旦夕,臣等還請安親王登基稱帝!”
而那親信又匆匆趕了回來,手裏多了一塊不知道是桌布還是帷幕的黃布,也顧不得安親王嶽樂願不願意,陝甘總督張勇便和甘肅總兵孫思克一起,強行的将這塊黃布披在了安親王嶽樂身上。
對于這等變故,安親王嶽樂已經是目瞪口呆,接着便連忙推脫道:“莫害我,莫害我!皇上還沒死呢,伱們怎麽把黃袍披本王身上了?”
啥意思,皇上死了就可以嗎?
賈漢複在心中如此想着,隻道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但口中卻跟着一起勸進。
“最新兵報,玄烨小兒被困天津,離被俘怕是不遠了。”
圖海當即嚷道:“我朝也應該早做準備,效仿先人之法,學那晉元帝、宋高宗一般,早早的承接大統啊王爺,最差也要學那……”
說到這裏,圖海立馬就閉上了嘴巴,閉口不言。
畢竟他本來想說的是南明。
後來想想,劇本有點眼熟。
大敵入關,北京城破,皇上被圍困。
皇親遠遁,于另一座城市稱帝。
哇塞。
這劇本,好像有點眼熟啊。
“不可!”
安親王嶽樂當即站起身來,十分惱怒:“皇上尚在人世,我嶽樂豈是那等豬狗不如的東西?!”
這氣勢一下子就震懾住了衆人,以至于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該說些什麽。
正當以爲這次要無功而返時,卻聽到安親王嶽樂幽幽道:“不過皇上年幼,以免皇上再度下達什麽不利于國家的政令,本王便勉爲其難,監國……啊不,勉爲其難攝政吧。”
是的。
在俺們大清,監國有一個獨特的名字。
叫攝政王。
聽到安親王嶽樂這般說,大夥懸着的心這才放下,同時興高采烈,齊齊歡呼:“攝政安親王萬歲,大清萬歲!”
而攝政之後的嶽樂心情有些複雜,此刻的他不由開始暢享了起來。
若天命在本王。
那麽當大清的皇帝,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是東晉、南宋般的皇帝,那也是夢寐以求的啊。
不過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康熙小皇上多半是要完了,自己這個大清皇帝是十拿九穩了。
一念至此,嶽樂大義凜然道:“傳朕……咳咳,傳本王旨意,責令陝甘綠營死守潼關,不得令明賊入境!”
“傳令天下,責令山西、河南、湖北、安徽等地響應本王,發兵北上,收複故都!”
“喳!”
……
北京内城光滑整潔,地面一塵不染,很難讓人想象,這裏竟然是一座居住着數百萬人的大城市。
内城空曠到,甚至連人都沒多少了。
偶爾還有幾處未曾清理幹淨的鮮血,大明将士全都置若罔聞,跟随着大明皇帝陛下入宮去。
内城被建奴營、滿洲營清洗了一空,大批的骨灰在城外燒灼,大明軍隊并未曾參與屠城,參與屠城的,都是八旗降兵。
畢竟屠城這種東西,對于軍紀的打擊很大。
朱厚熜并不會讓大明的主力軍隊幹這種髒活累活,因此動手的都是建奴營、滿洲營。
至于搜刮出來的财寶,九成都是要上繳的。
因私藏财寶而被處死的八旗降兵,足足有三百多人之多。
什麽?
爲什麽不擔心降兵軍紀差?
當然不擔心了,降兵軍紀差就殺呗。
反正降兵數量極多,大不了就再納降便是,根本不用擔心這點,反正本來就是充當消耗品的炮灰罷了。
“奴才拜見陛下。”
剛一入城,朱厚熜便見到了建奴營提督并畢,并畢頓首之後,恭敬有加地對着朱厚熜道:“陛下,内城已經清洗一空,我建奴營、滿洲營弟兄們的家眷已經遷往了城外居住。”
說罷,并畢又低聲道:“陛下,那僞清安親王之子,塞楞額、塞布禮、務爾占等盡數被擒,與其一起被擒的還有僞清安親王的家眷,奴才心道那僞清安親王尚未被俘,這些個家眷或許有用。”
說罷,并畢又行大禮:“奴才自作主張,死罪!”
“行了,起來吧。”
朱厚熜搖了搖頭,倒是并沒有因此而怪罪并畢什麽,反而張口笑道:“你這奴才,倒是通情達理……行了,将這嶽樂家眷一并拿下,勿殺,或許有些用處,等沒用了再殺。”
“拟旨,建奴營擡格,改爲建州營,賜建州營先登者銀五百兩,封一等建州勇士,任建州營左營參将。”
“奴才謝主隆恩。”
并畢大喜過望,連忙叩謝天恩,同時退下,準備将這好消息告知建州營的八旗降兵。
反正總而言之就一個主題。
給大明當狗,好處大大滴有。
而在并畢離去之後,陸炳則是上前,對着朱厚熜行禮道:“臣拜見陛下,錦衣衛有密令傳來。”
“念。”
朱厚熜手捧着一本道經,一邊看着,一邊對陸炳吩咐着。
而聽到朱厚熜的應允後,陸炳當即道:“昨日夜間,陛下休憩之時,有一封快馬加鞭的急信從山東而來,自言乃是孔府中人,爲衍聖公給陛下的勸進書,孔家承諾王師抵達山東後,孔家當率家丁萬人攻略城池,爲我大明更進微薄之力。”
“哼,孔家。”
朱厚熜冷哼一聲,不由感到有些嗤笑。
這個孔家可真能跳啊。
正好,拿孔家當個典型,就把孔家的下場告知那些首鼠兩端之輩,背叛大明的下場!
而見朱厚熜似乎已經知曉此事,陸炳沒有任何耽擱,接着便道:“晉地有數名僞清皇商攜重禮而來,共進奉糧草書數萬石、鹽十萬石,自稱要和陛下做買賣……”
朱厚熜聞言,深吸一口氣。
好好好,孔府搶着投誠,晉商也來湊熱鬧。
朱厚熜冰冷道:“先穩住他們,等兵鋒抵達山西再說。”
“是。”
陸炳欠身之後,繼續道:“關外急報,十一日前武英侯進攻受挫,有不明紅夷騎兵出現在黑龍江、甯古塔一代,似是僞清請來的援軍,武英侯斬首三百餘。”
“哥薩克騎兵。”
朱厚熜自然也就猜出來對方的身份了。
哥薩克騎兵,歐洲著名的雇傭兵了,隻要有錢就能讓他們出動。
莫斯科大公國麾下,哥薩克騎兵數量很多,估摸着有一支哥薩克騎兵在西伯利亞附近,然後被滿清的甯古塔将軍或者黑龍江将軍收買來效力了吧?
效率不高。
“鹹甯侯攻打直隸,斬首一千三百級。”
陸炳繼續奏報:“柳将軍與鄭提督來報,根據大沽台俘獲清兵稱,滿清的僞皇帝愛新覺羅·玄烨便在天津城中,如今柳将軍已将天津圍困,與天津敵軍交鋒,據柳将軍報稱,山東、河南方向有異動,柳将軍上書求援。”
聽到這封奏報,朱厚熜一下子就來了興趣,當即道:“令建州、滿洲、效勇、伏波、奮武五營随朕南下攻打天津,責令耀武營鎮守北京,整編綠營降卒,立營号爲‘克虜營’!”
沒有絲毫猶豫,朱厚熜便調集了五萬多兵馬,準備南下天津。
此戰,朱厚熜隻有一個目标。
生擒康麻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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