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歲,大明萬歲!”
“我大明大皇帝勤政愛民、英明神武,遠勝僞清的麻子皇帝遠甚啊!”
“我一直以來都是大明忠臣啊!”
“……”
在已經坑坑窪窪的北京外城城牆下,無數人叩首投降,朱厚熜在群臣的擁護下,再度回到了這座大明朱家居住了二百五十多年的都城。
北京城高牆堅,但在三百多發炮彈連續轟炸之後,已經坑坑窪窪,無數人被爆裂彈炸死。
就連總督北京一切軍務的輔政大臣順承郡王勒爾錦都被當場炸死,一時之間死傷慘重。
那些本就被強行拉壯丁的百姓也不樂意幹了,畢竟當奴才可以,要命真不行。
而八旗老兵們已經在率部退往内城堅守,内城總負責自然是恭親王常甯。
内城城牆雖然矮了些,但卻都是真材實料,足以繼續與明軍周旋抵抗,這也算是北京最後的兩道防線之一了。
倘若内城城牆被攻破,那麽整個北京也就隻剩下宮門可守了。
“确是沒想到,這建奴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既然如此,那當初是怎麽把咱大明滅了?”
朱高煦跟在朱厚熜的身側,望着眼前的這一幕,一如當年靖難結束後,随父親策馬入南京時的場面,登時讓朱高煦感到十分不解。
“八旗子弟入了關後,已經有三十年了。”
朱厚熜搖了搖頭,張口便道:“這三十年直接換了一代人,新誕生的家夥在祖上的榮耀之中長大,享受着各類榮華富貴,這八旗制度正如我們的宗室,朝廷每年需要撥款來養活八旗,八旗子弟不需要任何勞動便可直接從朝廷獲得銀兩,戰鬥力自然遠不如先前一窮二白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鳌拜剛死不到兩個月,北京城内人心動蕩,人人都覺得自己是鳌拜的黨羽,軍心不振之下,還要出征,這不是自取滅亡?”
歸根結底的主要原因,就是現在的八旗子弟沒了拼搏的動力。
入關前的八旗,一個個都窮瘋了,就想着入關過好日子了。
而現在有了好日子,玩瘋了,武備松弛之下,就算是上了戰場,也沒有了那種‘悍不畏死’的勇氣,一個個都不想死,想活着回去繼續享福呢。
北京八旗的戰鬥力,可以說是目前八旗之中最弱的,遠不如關外八旗甚至各省滿城的八旗。
不到一個月便占領北京,主要原因便是因爲似乎八旗的将領還沉浸在過去,全然忘卻了如今北京八旗戰鬥力的松弛程度,若是等陝甘綠營、直隸綠營支援趕來,就算是想要克城,那也得兩三個月的時間。
如果真的等清軍到完全體來了,那确實不好打。
什麽是清軍完全體?就是一層一層的監督。
滿洲八旗監督蒙古八旗沖鋒,蒙古八旗監督漢軍八旗沖鋒,漢軍八旗監督綠營沖鋒,而綠營……沒監督的,隻能沖鋒。
這樣一層一層的來,等輪到滿洲八旗沖鋒的時候,敵人早已經疲軟不堪,這時候便能讓滿洲八旗大放異彩,建立自信,同時也培養出一批精銳。
隻要殺了人有經驗,就是精銳!
而方才是什麽樣的呢?
是滿洲八旗爲主,漢軍、蒙古八旗不多,還有包衣營。
外加上嶽樂自以爲抓到了時機,準備一波梭哈,因此才導緻了連鎖大敗。
若是最重要的環節,綠營到了,那麽就還得再打好幾個月。
還好,這兩萬綠營在一開始就被消滅掉了,沒有八旗監軍的綠營,戰鬥力也就那樣:畢竟誰不想活呢?
這就是康熙朝的軍事方法,綠營沖在前面,奮勇當先,平定一切。
而八旗在後方觀戰,督促綠營進軍。
并不是說綠營有多能打。
綠營一旦脫離了八旗,戰鬥意志會薄弱許多。
而八旗一旦沒了綠營,戰鬥力也難以保持。
就是八旗和綠營的組合,才在康熙朝打出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招募工匠,修補外城城牆,調集重炮,繼續炮轟内城。”
朱厚熜深吸一口氣,招來傳令兵吩咐道:“破城之後,先讓滿洲營、建奴營降奴去将自家辨認一番,然後城中财寶任爾等劫掠,十日不封刀!”
朱厚熜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不搞以德報怨那一套。
當年清朝入關破城之後是怎麽殺的,現在他也要怎麽殺!
民心?
無所謂的,殺着殺着,民心就有了。
不殺怎麽震懾敵軍?!
他要告訴全天下的滿城,不投降就是這個下場,投降了才能免死!
聽到朱厚熜的話語之後,屠莫當即喜氣洋洋,立馬下馬,對着朱厚熜拱手下拜道:“奴才叩謝聖恩!請陛下允許讓奴才的滿洲營沖鋒在前,奴才必然生擒僞清的康熙小兒,獻于陛下禦前!”
并畢見狀,也毫不猶豫,當即發狠道:“陛下,奴才的建奴營同樣願沖鋒先登,我建奴營健兒皆出自僞清正紅旗、鑲紅旗,那屠莫的滿洲營大部分隸屬于關外,他們懂什麽京城?若是奴才建奴營沖鋒在前,定然會給予内城滿洲極大的打擊,絕對能夠起截然不同的效果!”
滿洲營戰力強,建奴營熟悉北京。
是這樣的,北京八旗沾親帶故,如今建奴營的八旗降兵有三千六百餘人,若是沖進内城,或許有不同的效果。
而滿洲營隻有八百人,還是要省着點用。
畢竟在朱厚熜的設想裏,是滿洲營督建奴營,讓關外的八旗降兵騎在關内的八旗降兵頭頂,直接讓他們的地位反轉過來。
這樣他們之間的矛盾就是關外八旗和關内八旗之間的矛盾,關内八旗怨恨這些關外八旗搶了财寶,而關外八旗爲了抗衡關内八旗,隻能死死抱住明軍的大腿。
“準,責令建奴營出戰,若此戰順利,建奴營可提爲建州營!”朱厚熜道。
并畢大喜過望,接着便連忙磕頭謝恩:“是,奴才叩謝天恩!”
還不等屠莫有所失望,卻聽到朱厚熜的聲音再度響起:“屠莫,朕令你的滿洲營在後督戰,倘若發現建奴營有人通敵、潰逃者,可盡數斬之!”
屠莫聞言,不由錯愕萬分,當即笑得合不攏嘴,瘋狂給朱厚熜磕頭來着:“謝皇上聖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一旁的并畢臉色則是有點難看。
出身八旗的他自然看得出來這是什麽情況。
壞了,我成綠營,屠莫成漢軍八旗了。
身爲愛新覺羅家出身的多羅貝勒,并畢從小就學這一套,自然明白綠營、漢軍八旗之間的關系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也有成爲綠營的一天……
不過也沒關系,綠營也是有很大的晉升空間,萬一以後自己也晉升了呢?
并畢也隻能這般安慰自己了。
伴随着命令的下達,北京城内很快就出現了大批的滿洲大兵,輕車熟路的朝着内城的方向奔襲而去。
在他們後面,則是一些虎視眈眈的明軍,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清軍的行動,明軍也學來了。
明軍監督滿洲營,滿洲營監督建奴營,建奴營沖鋒。
計劃通。
見建奴營、滿洲營先走一步,而伏波營緊随其後,朱厚熜滿意地點了點頭,接着便對身旁的陸炳問道:“關外的情況如何?朕都拿下北京了,郭勳還在和甯古塔将軍、黑龍江将軍鏖戰?”
“甯古塔将軍巴海甯死不降,我軍雖已攻克甯古塔,但其又率部逃往尼滿、海參崴等地繼續抵抗,同時索倫兵出戰,倒是與我軍相持日久……黑龍江将軍的援軍與我軍相戰數次,如今屯兵阿勒楚喀,對我軍後路産生壓迫感。”
陸炳當即對着朱厚熜彙報當前關外的戰報。
對于關外的戰報,并不如關内戰報重要,因此沒有重大突破或重大失敗之前,是不會對朱厚熜的計劃有什麽影響。
“看來這關外的八旗,确實比關内的戰鬥力要高上不少啊。”
朱厚熜點了點頭,不由感歎萬千:“若非奉天将軍出了問題,被我們速克盛京,否則也是塊難啃的骨頭。”
“陛下,朝鮮王李棩向我大明稱臣,朝鮮創立之初便爲大明藩屬,清賊竊據江山數年,朝鮮君臣無不忍辱負重,今日得見大明天兵,喜極而泣,當重爲大明番邦。”
“朝鮮王李棩頓首,願傾盡朝鮮之兵,奉大明之歡,征讨建奴滿洲僞清,取僞清甯古塔将軍巴海首級于禦前。”
陸炳一邊給朱厚熜誦讀着朝鮮王李棩的上奏,一邊同時張口道:“朝鮮發兵三萬,意圖攻克海參崴,被甯古塔将軍巴海大破,朝鮮死難者超過五千,如今正配合武英侯,圍而不攻。”
很好,果然是朝鮮,很符合朕印象中的形象,嘴上叫的猛,水平一塌糊塗。
正所謂咬人的狗不叫,叫的越歡水平越低,對于朝鮮,朱厚熜表示是這樣的。
而朝鮮願意重歸大明的藩國,原因也很簡單,首先是因爲大明的軍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入關了。
當年的朝鮮也是如此,滿清還沒入關呢,朝鮮就被打服了當上滿清的藩屬,如今重演一遍,朝鮮自然如此。
而還有另一個原因。
這位朝鮮王李棩,在明朝滅亡之時,正是在明朝當質子的朝鮮世子。
因此,李棩對大明的認可可是比對大清的認可要多很多,如今看到曾經的主子複活了,自然是歡天喜地。
滿清?野蠻人而已,哪裏比得上我們文明社會!
這就是朝鮮内心的想法。
朱厚熜滿意地點了點頭。
朝鮮,不愧是我大明第一忠犬,非常好。
“讓郭勳繼續在關外掃平建奴,責令柳珣率部進軍天津,配合登州水師提督鄭成功行動,一同攻占天津。”
朱厚熜道:“令仇鸾率部進軍保定,攻占直隸總督府,使直隸的指揮樞紐陷入癱瘓!其餘兵馬,以最快速度攻克内城,朕已經想要回到奉天殿、回到乾清宮去了!”
……
北京,内城。
恭親王常甯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
外面的炮擊猛烈,無時無刻不在轟炸。
成建制的正紅旗、鑲紅旗八旗兵正在先登攻城,想要拿下首功。
以至于,城頭上出現了不少大義滅親之舉,不少鑲紅旗、正紅旗的老卒看到自家子弟二郎竟是如此,不由得有些恨鐵不成鋼,但卻又下不去手,隻是将雲梯放倒,并未曾下過什麽殺手。
“我大明皇帝文成武德,爾等若是早降,大明皇帝将會從寬處理,若是抗拒天兵,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時!”
“老少爺們兒們,降了吧!大明皇帝仁慈,待我們是極好的,要是不投降,滿城上下雞犬不留啊!”
“……”
城外的滿語勸降就沒有停過,這讓常甯全身上下氣得發抖。
身爲八旗子弟,怎麽能投降?!
而且投降之後,還恬不知恥的勸降,這是我八旗的子弟嗎?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
雖然常甯氣憤無比,但他的身子卻也在發抖。
他也在想象着如果破城之後會怎麽樣。
勒爾錦先前信誓旦旦的保證,北京城起碼能支持半年,結果外城不到四天便被大炮轟開,勒爾錦本人也在大炮之下一命嗚呼。
如今内城雖然堅固,而且有了大炮的心理準備之後,大夥已經不再冒頭,反而加建工事,但……真的有用嗎?
能守多久?
八天、十天?
還是半個月?
常甯現在已經有些害怕了,内心之中,也升起了開城投降的想法。
一陣掙紮與糾結之後,常甯對着左右的侍衛與太監道:“召集城中大臣們,商議一下,要不要……開城投降?”
不過還不等常甯說完,一個器宇軒昂、身材魁梧的侍衛便站出身來,對着常甯拱手道:“王爺不可!臣認爲,内城固若金湯,若是開城投降,方才是自尋死路!”
“當年鄭親王征讨湖南之時,先帝聖旨‘抗拒不順者,戮之;不得以而後降者,殺無赦’!”
那名侍衛铿锵有力道:“當年我大清如何對待明人?對于曾經興兵抵抗者,就算是投降了,也難逃一個死!如今明賊卷土重來,未必不會報複我等啊!根據戰報所言,那關外、那承德,我八旗子弟的頭顱尚在京觀,屍體被焚燒一空!”
“若是我等開城投降,難道真的會秋毫無犯嗎?”
聽到這位侍衛的話語,常甯一瞬間便想到了八旗老人給自己講述的一些故事,不由打了個冷顫。
說得對。
投降,好像也沒有活路啊!
一念至此,常甯瞬間感覺眼前的侍衛可靠無比,當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名侍衛聞言,當即謙卑的行禮道:“卑職嶽升龍,宋嶽武穆之後,參見恭親王,願爲我大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竟是精忠報國的嶽爺爺之後?”
常甯大驚失色,緊接着便狂喜:“好好好,有名将之後在,北京城無憂!本王提拔你爲我大清京營參将、佐領,擡旗入鑲黃旗,速速令包衣營前去守城!”
“末将領命!”
嶽升龍大喜,連忙叩首,接着便忠心耿耿,打算去爲常甯守城了。
他剛從陝甘調任北京當護衛,卻沒想到遇到了這等大事,因此才會毫不猶豫的進言,想要爲自己的兒子嶽鍾琪謀個前程。
至于大明會不會赢?
在嶽升龍看來,不過一時而已,大清地大物博,隻要堅持守住,一定有勤王的兵馬前來救援!
因此,他這一次一定要博一個前程出來!
嶽升龍美滋滋的去上任了。
而常甯則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感到十分無力。
他手上,無可用之将!
或者說,他壓根不知道誰能打。
畢竟有名的将軍都被帶走了。
如安親王嶽樂以及其麾下的費揚古、圖海、尚善,皆是能征善戰之将,或死或去了西安。
而剩下的一些聲名鵲起的新生代将領,一半在守城的時候被大炮炸死了,另一半跟着康熙去了天津。
北京,真沒人了。
因此,常甯才被迫從侍衛中提拔,甚至可以說是很随意的提拔,聽嶽升龍說他是嶽武穆之後,便直接給了個佐領和參将,讓他去頂一陣了。
不僅嶽升龍如此,不少包衣和漢人出身的奴才都是這般,被常甯提拔去送了。
而且,常甯也感覺到一種怪怪的氣氛。
八旗子弟裏,不少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特别是正紅旗、鑲紅旗的,其他旗裏,似乎也有不少人在偷偷講話。
這些天來,常甯也收到了不少來自八旗的進言,似乎在商讨要不要投降。
相反,
漢人出身的大臣們,無論是包衣奴才還是漢軍八旗,亦或者是沒什麽關系的侍衛,一個個全在主戰,決不投降。
這讓常甯甚至感覺,自己好像要相信漢人多一點,而不是滿人了。
他感到有些頭疼。
而很快,一個老太監見常甯如此傷身,當即有些心疼,勸誡道:“小主,您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還是請先休息一下吧。”
“本王先眯一會兒,若有事兒喚本王起來。”
常甯點了點頭,緊接着便閉上眼睛,在床上想要眯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常甯被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給吵得皺起了眉頭,他有些不滿,而緊接着,好像聽到了一陣聲若蚊蠅的聲音。
“吵什麽吵,沒見着本王在睡覺嗎?!”
常甯有些惱怒地睜開眼,正準備怒斥一聲時,卻見周圍有數人已經割了辮子,手持繩索和利刃。
一下子,原本還有些困的常甯就被瞬間吓醒了。
“他醒了!快把他綁了獻給皇上!”
周圍的這些割了辮子的家夥毫不猶豫,直接一擁而上,将這個年僅十三的少年給綁了起來。
常甯驚恐道:“伱們幹什麽?!你們是八旗,八旗!與國同休!爲什麽要背叛大清,你們就不擔心明賊殺你們嗎?!”
“恭親王,對不住了,方才在守城的時候,我們瞧見了自家的子侄,已經降了大明,成了明朝的先鋒軍。”
其中一人不太好意思地張口道:“小安子說了,現在投誠,我們可以跟着一起搶内城,而且還能讓小安子升官;若是等城破了,隻能被搶了。”
“跟他廢什麽話啊?趕緊綁了請賞!”
常甯已經驚恐到了極點,剛被押了起來,卻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營救恭王爺!”
“弟兄們,保我大清,随我嶽某殺啊!”
“趙某乃包衣佐領,世守皇恩!今日便是爲我大清抛頭顱灑熱血之時,爾等賊人,快快受死!”
“……”
外面傳來了一陣刀兵相交之聲,爲首的正紅旗旗人不由臉色難看至極,怒喝道:“該死!是那群包衣奴才來救駕了!”
說罷,這正紅旗旗人便掏出了一把短铳,對着身後割了辮子的八旗子弟喊道:“老少爺們們,咱們正紅、鑲紅旗能征善戰,爲了大明,殺啊!”
一瞬間,号稱是保衛大清的包衣漢軍和爲了大明的八旗降兵就在皇宮中厮殺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