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城頭一次這麽熱鬧。
兩輛囚車在大街上肆意馳騁,引得一陣圍觀。
雖然曲阜時常會出現這樣的畫面,但與之前不同,之前囚車上的都是得罪了孔家的百姓、附近被強迫交易的商賈。
而今天,囚車上的竟然是孔家家主,衍聖公孔胤植和孔家元老,可字輩老人孔可繁。
而據說是陛下審訊,因此來往圍觀之人絡繹不絕,堪稱人山人海。
圍觀者有憤憤不平者,亦有喜笑顔開者,但更多的,卻是眼眸中閃過擔憂之色的平民與表情冷漠的百姓。
随行的伏波營将士已經将這裏控制完善,伸威、揚威二營也将軍士列好,就算如此,錦衣衛都指揮使駱安神色也是高度緊張。
“陛下,此地人多眼雜,若有刺客圖謀不軌,臣等萬死莫辭……”
駱安誠懇進言。
雖然皇帝能夠給百姓做主,實乃所有人都願意看到的事情,但如今這幅模樣……萬一有反賊圖謀不軌,于人群之中暗自攜帶火铳,又該如何?
因此駱安十分擔憂,他現在對朱厚熜的忠誠度可以說是拉滿,就算朱厚熜讓他立馬去死,他都絕無二話,但若是朱厚熜遇刺,駱安覺得自己就算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駱愛卿多慮了。”
相比于駱安的緊張,朱厚熜倒是絲毫沒有任何擔憂之色。
對于一位修仙的皇帝,朱厚熜也曾私下試驗過,别說是火铳了,就算是如今軍中高精準的燧發槍朝着自己射來,自己也能夠通過靈氣抵禦,對于一些暗殺,朱厚熜不屑一顧。
自己現在,不說有項羽那種千古神勇,但也是足以媲美關張,絕非宵小可以行刺。
烈日當空,人頭攢動。
朱厚熜坐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之上,見朱厚熜現身,周圍立馬出現一陣‘萬歲’的呼喊聲。
朱厚熜點了點頭,接着便開口道:“宣人犯!”
聽到朱厚熜的命令之後,駱安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将囚車裏的孔胤植與孔可繁拽了出來。
他們二人此刻可以說是頭破血流,臉上烏一片紫一片。
電視劇裏經常看到,百姓拿爛菜葉子和雞蛋扔遊街示衆的犯人,但在真實的情況下,糧食産量不高,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兒?
爛菜葉子可以喂牲畜,雞蛋更是奢侈品!
因此,用來打遊行犯人的是什麽東西,自然是身邊最尋常見、最不值錢的東西,也就無需多言了。
駱安站在菜市口前,大聲呵斥着:“孔胤植,乃衍聖公,聖人後裔!先降闖賊、又降建奴,氣節如此,有何顔面稱聖人後裔?”
秃頭孔胤植現在已經腫成包子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陛下皇恩浩蕩,言此事可暫且按下不表。”
而駱安在一旁,朝着朱厚熜方向拱了拱手後,接着便道:“但除禮節之外,你犯下的罪孽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汝迫害百姓、孛逆人倫,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侵占大批農田,逼迫百姓販賣孩童,入爾孔府爲奴爲婢!”
“今日,我朝嘉靖陛下有旨,凡蒙受孔氏一族冤屈者,可登上台來,敲響此鼓,面述孔氏罪責!”
駱安指着立在菜市場的大鼓,同時高聲喝道:“這孔氏多年以來的惡行,陛下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大明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天下會給伱們一個交代,孔聖人的在天之靈,也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這句話一出,原本嘈雜的市場瞬間沒了動靜。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之中可以看出猶豫,似乎有人躍躍欲試想要上前,但卻因爲種種緣故,不敢行動。
看到這副模樣,朱厚熜不由歎息。
孔聖家族治下的曲阜,百姓已經不再相信官府,就算是自己這個皇帝在這兒,他們也要猶豫一陣。
就在猶豫之際,人群之中忽然沖出了一個衣裳殘舊的女子,她的速度很快,猛地就沖到了大鼓之前,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将這大鼓敲響!
“咚!”
大鼓如同警鍾一般,回蕩在衆人的耳畔,而緊接着,那憔悴女子對着高台之上的朱厚熜長拜,泣淚如雨,聲音振振:“陛下,民女有冤,還望陛下爲民女做主!”
朱厚熜見此,也直接站起身來,從高台之上走了下來,對着這名女子道:“可闡述冤情,朕在此,爲爾做主!”
“民女本爲兖州人,随夫家來往曲阜省親,卻不料在曲阜撞見孔氏賊人孔王臣!這禽獸見了民女後,竟當街調戲民女!民女丈夫想要阻止,卻被孔王臣這禽獸當街暴打,以緻重傷,而後又将民女掠回府上,竟……竟與同宗一同……”
說到這裏,這名女子已經泣不成聲,但還是堅持道:“三日後方才将民女送回,而民女丈夫早已不治身亡!民女去尋曲阜縣令,卻被亂棍打出!又欲去兖州告官,卻被孔府打手攔住強暴,此後便一直長留于此地,任孔王臣手下爪牙欺淩!還望陛下爲民女做主,做主啊!”
聽到這女子的話語,朱厚熜瞬間怒起!
“孔王臣何在?!”朱厚熜直接呵斥道。
而聽到這句話,周圍的孔家族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好似……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半響之後,才有人弱弱地說道:“似是老十六家那私生子孔甯方的三子,叫什麽孔王臣……”
“好,好,好。”
朱厚熜冷笑着,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但内心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一個孔家不出名私生子之子,看上了百姓女眷之後,都能強搶回府,肆意淩辱!
這就是大明治下的江山,這就是孔仲尼的後代?!
“将這孔王臣揪出來,給朕在這菜市口,将其剝皮!”
“曲阜縣令呢?拖下去,斬首示衆!”
朱厚熜目光陰冷,毫不猶豫地呵斥道。
而駱安當即領命,正欲帶着錦衣衛去尋時,誰料當地百姓大喊道:“官爺這邊來,我曉得孔王臣這厮的宅邸!”
“陛下,草民有冤要述!草民原爲膠東富商,來此地經商,不料卻被坑騙,家産盡數被孔氏所欺……”
“陛下,請爲草民之子做主啊!不過是未曾避讓衍聖公出行,便被孔氏家丁打斷了腿!”
“陛下,草民小女因略有幾分姿色,竟引得……”
“……”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第一樁冤案被沉冤得雪之後,一個又一個的百姓哭喊着上前,而朱厚熜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了起來。
他看向了孔胤植,又看向了孔可繁,更看向了孔氏嫡系家族子弟。
“有一樁案,朕便令錦衣衛割爾等一刀!若是案件與爾等有所牽扯,那便直接處以極刑!能否活到最後,便看你們的良心與否,曾經對百姓如何了!”
朱厚熜的聲音如雷霆一般在他們耳畔炸響。
甚至已經有人,褲腳濕透,傳來陣陣尿騷。
望着這等醜态,朱厚熜望向挂在高台之上的孔子畫像,不由搖了搖頭,十分失望。
“孔聖人,若是你能看到你的子孫如今這般荒唐行爲,你又會作出什麽舉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