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她的手腕,想把人一并拉過去,燕從靈卻阻止了,“不行,等你病好再說,今晚先早點睡吧。”
說完,往裏一躺,扯過被子,閉眼睡覺。
一氣呵成。
這樣還能睡着就有鬼了!
樓棄雪氣笑,“燕從靈!”
對方選擇性失聰,顯然是陵城那回留下心理陰影了。他恨恨轉過身,好半天才平靜下那股火氣。
想着她今日對自己這般好,好到有點不真實了……是不是又有什麽事情瞞着,要有求于他?
但那不重要,那是以後的事,重要的是現在她好。她這麽好,自己是不是應該要有什麽表示?
被子裏有些悶,才褪下沒多久的绯紅,又蔓上來。樓棄雪内心一陣天人交戰,糾結了也不知道多久。
終于,在念人族情詩還是唱狐族求偶歌之間,選擇了後者。
狐狸用的自然是狐狸的語言。樓棄雪當了多年的妖王,聽過很多遍别人唱的。但自己要給心愛配偶唱時,卻莫名喉頭幹澀,大腦有些混亂。
他默默理了好幾遍,才确定好旋律。變回小狐狸原形後,趴在那裏,還是不敢轉頭認真看她。
唱完以後又開始後悔。
以往别的狐唱的時候,他沒有留意過,也不知道到底唱的好不好?早知道,還是選情詩算了。
直到唰地——
熟悉的劍鳴聲自耳畔響起,少女兀地翻身坐起,滿眼戒備。
她手中長劍出鞘,銀芒如水。
“有邪祟嗎?我怎麽沒察覺到氣息?”
求偶歌才唱完,喜歡的姑娘就拔劍了。樓棄雪傻眼,“什、什麽邪祟?”
少女帶着幾分朦胧的睡眼,看了過來,疑惑問道,“沒有邪祟,你大半夜不睡,變成這副模樣在我旁邊嗷嗷鬼叫什麽?”
這不是警告,還能是什麽!求偶嗎?
狐狸精大受打擊。
…
直到入冬,雲綏還是沒有從後山禁地裏出來。
這本來沒什麽,她一直就是這麽個性子。喝多的時候,随便找個地方窩大半年不出來的都有。
但問題是……
“我們聯系不上你師叔了。”玄風和站在山門前,廣袖被風吹得不住鼓起,仿若即将羽化的仙人。
他眉心蹙着愁色,“上次她回我們消息,還是在兩個月前,之後不管是我還是你師父,發出去的傳音符都是石沉大海。”
雲山的規矩,一脈鎮守,一脈雲遊。按照之前來看,他這次回來這麽久,差不多又該走了。
但因爲雲綏失蹤,隻能耽擱下來。
燕從靈問,“師叔的命牌呢?”
雲山所有正式弟子都有一塊命牌,和祖宗牌位放在同一間。若是身死魂消,命牌也會從中斷開。
“阿綏的命牌沒事。”
不遠處,玄越子走了過來。相比其它人的擔憂,他便像個沒事人一樣沒心沒肺,手上還拎着隻肥碩的黑兔,笑嘻嘻道。
“剛剛在後面那片林子裏撿到的,今日運氣真好,出門都能碰上野兔撞暈在跟前。一定是祖師奶奶在保佑!”
燕從靈嘴角抽搐,“師父……黑兔攔路,自斷脖子是大不詳。”
她這種隻會點皮毛都清楚。
“害,靈兒你這本事一看就是沒學到家。”玄越子卻是嫌棄撇嘴,“萬一就物極必反了呢。”
雲山上下,最不靠譜的就是眼前這位。
看她臉色不對,有欺師滅祖的迹象。玄風和趕忙和稀泥,“阿綏的本事我們都清楚,既然命牌沒有什麽反應,那說明性命無虞。不然再等一段時間看看,要是還不回消息,再進去找人。”
爲今之計,也隻能暫時這樣。
畢竟禁地不是誰都能闖的,也就雲綏打破規矩還能活着撈出一條人命。
他們沒有這個本事,搞不好隻會是白送。
商議好雲綏一事,燕從靈忽然幾步上前,殷勤接過她師父手中野兔,“師父,我長這麽大還沒求過你什麽,這次可以求你幫忙算一卦嗎?”
她甚至還沒說要算什麽,玄越子已是幹脆果斷回絕,“不行。”
撈回自己的午飯,他一隻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地就要離開。少女趕忙追上來,神情隐着急切。
“求你了師父,不用算别的,就算一算我最後到底能不能殺了他們。”
這些日子她總覺得不安。
事到如今明明已占有勢,告捷在即。
“乖乖徒啊。”玄越子停住腳步,長歎一口氣,“不說這天機不可洩露。爲師要是多嘴,可能變成傻子,後面的事情也會跟着變掉。”
“還有就是,爲師要是告訴你能赢,你内心松懈,說不準就因此疏忽什麽。可要是說你不能赢,你估計撐不到和他們正面相對,自己就先走火入魔了。”
自家小徒弟的性子,他最清楚不過。
是相當極端的兩級。因仇恨而堅韌,也因仇恨而堅韌。
少女低垂着腦袋,看起來很失落,“您總是這麽說。”
直到今日,她仍舊不明白,被雲山尊爲最上的卦算,到底有什麽用。
“好徒兒。”仙風道骨的老頭像兒時那般,拍拍她腦袋,“不用擔心,不管是輸還是赢,最後結果總是一樣的。師父和你師叔會護着你的。”
嶽淩恒的廚藝師承玄越子。
冬日的野兔膘肥體碩,一烤就滋滋冒油。精準的火候将外皮烤得焦香酥脆,裏面的肉還是鮮嫩多汁的。她師父眼疾手快地抹上蜂蜜,用小刀在上面劃出一道道。
最後切了大半隻下來,包好遞給她。
“趁熱帶回去和棄雪一起吃。”
火光映在他那張看似滄桑,實則這麽多年未曾有過變化的臉上。玄越子語氣慈和,就像多數記挂孫兒孫女愛唠嗑的老人家一樣。
“沒事的時候多和他聊聊,他讓你做的可以斟酌,但要是不讓你做的……千萬要聽。”
燕從靈微愣,有些不明白。
正要擡頭時,卻又聽到師父嘀咕。
“妖王活這麽多年,吃的飯都比你吃的鹽多,趨利避害可比我們強多了……”
她心下一松。
那股古怪感消散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