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邪物哪怕隐藏的再好,也總會留下蹤迹。
鼻端隐約彌漫着一股奇怪的糊味,沒等她細細辨認,侍衛領着人來了。但不是府醫,而是一名侍女。
“王爺。”
見到賀瑤光身邊的侍女,甯墨章神色閃過一抹不自然,“本王不是說了要喊大夫,怎麽是你,王妃怎麽樣了?”
侍女恭敬回話,“回王爺,大夫正在王妃那裏診脈。”
她瞌睡,對方配合遞枕。
燕從靈了然,蛇順棍上,“王爺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先去王妃房前等着,世子師兄的病……”
滋啦!
在那股糊味越來越重中,身後少年的衣襟上忽然竄出火。
火!
是真火!
“師兄?!!”
燕從靈這回真被吓了一跳,表情實打實沒有半點摻水。
“嗷嗷嗷!!!”
到這會了,甯明澈還不忘自己身上背負的重任,不敢站起。
隻靠在軟榻上,嘴裏一邊嚎叫,一邊像條剛被捕撈上岸的鯉魚,拼命甩動尾巴。
“咳咳。”
燕從靈被灰煙嗆了一口。
“三師兄别扇了!這火、咳……這火越扇越大!”
她捏了個水訣,毛用沒有。
終于明白過來,火就是這個聰明蛋自己放的。
甯明澈的火,隻有他自己能快速滅掉。
不假思索,燕從靈轉頭跑了出去。
“明澈……”
甯墨章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當下傻眼了,回過神後慌忙想要上前。
但剛剛離開的燕從靈又回來了,手上捏着一大團拳頭樣的雪球,毫不客氣地一把将他拂開。
“六王爺,讓一讓。”
他不敢不動。
随後就看見少女掐了自家皇侄的臉,眼不眨将雪球一把塞入。
寒意順着喉頭一點點鑽進,冰冷刺骨……鬼使神差,他就像是感同身受般,打了個哆嗦。
糖丸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擴散開。
甯明澈配合地将身上的火滅了,心虛地不敢去看兩位同門。
燕從靈拍拍手道,“好了。”
“好、好了?”
甯墨章連忙上前,見侄兒雖然身上衣襟有焦黑,但沒受什麽傷,松下一口氣道,“快!快把世子擡到府醫那邊去。一刻都别耽擱,明澈這病的都着火了!”
幾名孔武有力的侍衛,連人帶椅搬到正妃院前。
既然都到這裏了,燕從靈面上恰到好處地露出掙紮之色,似乎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王爺,屬下從前和王妃同一處多年,眼下王妃病了,屬下合該進去看看……”
甯墨章驚魂未定,“去吧。”
一踏入内室,燕從靈便怔住了。
四周貼滿黃色的符紙,朱砂畫出晦澀難懂的咒字。遠遠望去殷紅如血,莫名令人後腦一緊。
簾幕低垂,藥氣清苦。
賀瑤光正躺在中央那張梨花木的大床上,面如金紙,眼神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淩厲。
見她過來,挑釁地挑高眉尾。
很可惜,現在這副模樣怎麽也都顯得脆弱狼狽。
“這不是賀師姐嗎?”
燕從靈同樣不是什麽善茬,語氣綿軟藏針,哪裏疼就往哪刺,“怎麽嫁了人還成這副模樣了?”
“咳、咳咳燕從靈……”
賀瑤光氣得咳嗽,恨恨瞪着她,“燕從靈,你少來看我笑話,要是你遇見那東西,定然也是和我一樣的下場!”
“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燕從靈收起看熱鬧的心思,正色地問,“它怎麽傷到你的?”
鎮妖塔後,世間大邪大惡之物基本都被關在裏面。
如此棘手兇悍的東西,實屬少見。
回想起到處覆滅燕氏的龐大獸類黑影,她臉色越發冷肅。
“它的本體應該不在六王府上。”
賀瑤光緩緩撐起身子,靠在一隻軟枕上,氣息虛弱,“那日姚貴妃辦了一桌家宴,我和甯墨章過去吃了幾盞薄酒。”
“薄酒?”
燕從靈輕笑一聲,“你那點子酒量别是撞了邪吧?”
對方目含愠怒。
甯封離每年都會撥銀錢,給他們辦一桌豐富的年宴菜。
美酒自然必不可少。
嶽淩恒永遠喝趴一個又一個人,最後寂寞獨享一桌飯菜。
賀瑤光就是那個第一個趴的,而且還是年年第一。
就這,她怎麽好意思去跟姚貴妃喝酒?
也不怕勁頭上來,照着自己婆婆臉上賞兩拳?
“燕從靈,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确定那晚自己沒有看錯!”
賀瑤光有些急了,伸手過來抓她。
少女沒有躲,手臂被拽住那刻,她低頭對上這個同僚的雙眼。卻見以往高傲不可一世的眼中,瞳孔正在急劇顫動,滿是驚懼……
“我當時回房的時候,有東西從背後襲擊了我!”
她邊說邊借力坐起,生怕燕從靈不信,直接解開衣扣,褪露出後背大片雪白肌膚。
淩亂的長發垂落,上面那個冒着黑氣的爪痕,清晰入骨……
白術說的還是保守了。
但凡再深一寸,恐怕心髒都會被掏出來。賀瑤光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活着坐在這裏和她說話。
“那東西速度很快,那晚我因醉酒反應慢了些,回身格擋時隻隐約聞到一股味道。”賀瑤光重新穿回衣裳。
見少女正凝眉看向自己,唇角翕動着低聲說出一句。
“是牡丹香氣……”
“牡丹?”燕從靈忽然想起河裏撈上來的那個妝奁。
那是皇貴妃的東西……
賀瑤光點頭,确定道,“是牡丹,那東西邪氣濃重,是奔着我的性命來的。但奇怪的是隻抓了一下就消失不見,就好像……實力受了限制一樣。”
不然,按照她當時的重傷狀況,對方隻要再補一刀,必死無疑。
所以沒這麽做的緣由,很可能是因爲支撐的時間太短了。
燕從靈問,“六王府你都查看過了?”
“這說的是什麽廢話?我這滿屋的符紙沒看見嗎,大白天就瞎了眼。”賀瑤光和她就和睦不了幾句話。
妖邪之事關乎人命,所以抓妖師的行動力毋庸置疑。
慢上一刻,可能人命就沒了。
燕從靈倒也不生氣,隻淡淡擡了擡眼,睫羽濃黑,“你那天還有去其它地方嗎?或者說進宮時見過誰?”
既然不在六王府。
那就是别的地方了。